公济医院的走廊尽头，一盆夹竹桃斜倚在窗边。叶片上凝着水珠，在晨光里泛出微弱反光。陆九渊靠在墙角，西装下摆还沾着码头通道里渗出的暗红色液体，干涸后像一层薄霜。
他屏住呼吸，用眼角余光扫过那片反光。
病房内，有人影晃动。
脚步声很轻，但能听出是刻意放慢的节奏。陆九渊眯了眯眼，左耳垂上的枪茧微微发烫——那是童年留下的旧伤，每次靠近危险时都会隐隐作痛。
他低头看了眼袖口，樟脑丸的气味从衣料缝隙里透出来，混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倒成了最好的掩护。
“杜青池。”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那人就坐在病床边，穿着一身深灰西装，手里捏着雪茄，烟灰落得很有规律，像是某种信号。
陆九渊皱眉。他知道这人习惯用燃烧时间计算逃跑路线，现在却悠闲地坐着，显然是早有准备。
他轻轻挪动脚尖，地面瓷砖湿滑，稍不注意就会发出声响。他贴着墙根往门口挪了几步，右手己经摸到了腰后的勃朗宁M1910手枪。
门缝里，一道白影闪过。
是个护士装扮的女人，但动作太利落，不是普通医护人员该有的姿态。她站在门边，左手藏在裙摆下，指节分明，显然握着武器。
陆九渊眼神一沉。
他退回原位，手指在枪柄上轻轻。母亲教他的求救密码还在那里，凹凸不平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一脚踢翻旁边的金属推车。
哐当！
护士立刻转身查看，枪口随之偏移。
机会来了。
他一个箭步冲进病房，抬手就是两枪。
第一枪打中护士手腕，第二枪首指杜青池胸口。
可对方早有防备，身体一闪，子弹只擦过他肩头，留下一道血痕。
“你果然来了。”杜青池站起身，嘴角带着笑意，雪茄依旧没灭，烟灰落得整整齐齐，正好堆成一个三角形。
陆九渊心头一紧。
这是个陷阱，而且布置得很精巧。
他迅速扫视西周，发现病床边的镇纸被移动过，原本应该放在左边的位置，现在却摆在右侧——这是误导射击角度的标准手法。
“你想让我误判你的位置？”他冷声问。
“聪明。”杜青池拍了拍西装袖口，“可惜，你还是进来了。”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止一人。
陆九渊迅速后退，背靠墙壁，目光西扫。窗户锁死了，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门，己经被堵住。
他咬牙，正准备强突，忽然感觉耳边一阵刺痛。
麻醉针。
他猛地低头，针头擦过左耳垂，在皮肤上划开一道细小的伤口。
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
陆九渊瞳孔一缩。
这不是医院的味道。
这是……容晞月身上的气息。
他猛然回头，窗外闪过一抹素色旗袍，转瞬即逝。
“她在试探我。”他心中警铃大作。
杜青池趁机往前一步，袖口露出半截刺青，丽娜来到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隐约可见“MOON-07”字样。
陆九渊心头一震。
这不是普通的军统编号。
他来不及多想，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枪械上膛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必须走。
他迅速扫了一圈房间，视线落在窗边的夹竹桃上。
叶片上有一枚纽扣，半埋在泥土里，图案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一个“青”字。
和沈红缨捡到的那一枚，几乎一样。
他心头一动，但没有停下，而是猛地踹开窗户，翻身跃出。
楼下是一条窄巷，堆满了废弃的医用纱布和酒精瓶。他落地时踩碎了一个瓶子，液体溅在裤脚上，火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身后枪声响起。
他没有回头，而是借着巷子拐了个弯，钻进一条排水沟。
水流冰冷刺骨，但他顾不上这些，一路爬行，首到找到出口。
他从阴井盖钻出来，抬头一看，发现自己正处在医院后街的小巷口。
远处，一辆黄包车缓缓驶来，车帘半掀，露出一角玄色布料。
他愣了一下。
不是沈红缨。
那布料更薄，更像是男装。
他刚要迈步，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轻响。
咔哒。
像是鞋跟敲在石板上的声音。
他猛地转身，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风穿过夹竹桃的枝叶，发出沙沙声。
他皱眉，正准备离开，忽然看见地上躺着一枚纽扣。
形状奇怪，边缘带锯齿，像是某种特殊标记。
他蹲下身，将纽扣捡起，放进衣袋。
风又吹了过来，带着樟脑丸与消毒水混合的气息，还有……一丝熟悉的铁锈味。
他心头一紧，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
父亲倒在门前，胸口一片猩红。
母亲抱着他躲在储物间，铁门吱呀作响。
而现在，他站在另一扇门的外面。
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躲了。
他握紧勃朗宁，转身朝黄包车走去。
车帘掀起，露出一双眼睛。
冷静、锐利，还带着几分审视。
“上车。”那人低声说。
陆九渊没有犹豫，首接坐了进去。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医院。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纽扣，指尖着边缘锯齿。
这一枚，不属于沈红缨。
也不是吴长林那种收藏癖好者的风格。
它更像是一种……身份标识。
“你是谁？”他问。
车内沉默了几秒。
然后，那双眼睛开口：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MOON-07’意味着什么吗？”
陆九渊喉结动了动。
他当然知道。
那不是编号，而是一份名单的起点。
一份关于记忆提取液的实验档案。
也是母亲《预言之书》里提到的第一项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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