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把灯塔顶的残骸吹得吱呀作响，沈红缨的手还卡在钢笔和线缆之间，皮肤己经泛出青黑，像被冻住的河面裂开细纹。陆九渊没再拉她，只是脱下外套裹住她肩膀，然后从鞋底抽出第二片铁片，贴着线缆往前推。铁片到了接点处突然发红，像烧透的炭。
他咬牙，把铁片一掀。
“滋——”
红液喷出的瞬间，整条光缆猛地抽搐，像条濒死的蛇。沈红缨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后一仰，陆九渊一把抱住她腰，钢笔终于从她掌心滑脱，笔尖断在胶质层里，还在微微震。
他没看笔。
他盯着线缆断裂处——红液不是往下流，是往上爬，逆着重力钻回灯塔基座。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回去。
“他们在收网。”他说。
沈红缨靠在他肩上喘气，声音发颤：“你……看到了什么？”
“伊万诺夫不是死于酒精。”他扶她站起来，手探进她后颈，摸到一块硬物，像是嵌进皮下的金属片，“他脑子里有虫，编号07开头的，三十七只。”
她没动，只是抬手摸了摸左肩旧伤，指尖沾了黑血。
“三十七……又是三十七。”
陆九渊没答。他把铃铛从内袋掏出来，铜绿己经爬满内壁，沈红缨的血混在里面，凝成暗紫色斑块。他轻轻一晃，铃舌不动，但内壁的纹路开始震，像有电流过。
“它在等信号。”他说，“不是接收，是准备回应。”
沈红缨眯眼，“回应什么？”
他抬头看向灯塔顶端——蜂群早己散尽，但塔身还在轻微震，频率和铃铛一样。
“回应心跳。”他说，“他们用我的心跳当节拍器，控制克隆体。”
话音未落，铃铛突然一烫。
不是震，是烧。
陆九渊差点扔了它，但硬是攥住。铃舌猛地一摆，指向东南——国际饭店方向。
同一刻，远处天际亮起一道红光，像血滴在玻璃上晕开。三十七道光柱从饭店楼顶射出，交织成网，悬在半空。光网中央，浮现出一行由子弹轨迹组成的符号——五线谱。
《茉莉花》的前奏。
国际饭店天台，停机坪边缘。
风从黄浦江面卷上来，吹得旗杆上的布条猎猎作响。陆九渊和沈红缨伏在通风管道后，看着眼前一幕。
三十七个“他”站在停机坪上，穿的都是鸦青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手里握着勃朗宁M1910，枪口齐刷刷对准中心。他们站成一个完美的圆，间距相等，呼吸同步，连左耳枪茧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沈红缨把指南针贴在左肩，金属壳和旧伤接触的瞬间，发出轻微“咔”声。她屏住呼吸，钢笔尖抵住地面，缓缓划出一道弧线——反向音阶符号。
“你只有三秒。”她说，“他们靠你的心跳校准，一旦你乱了节奏，他们就会卡顿。”
陆九渊没动。他盯着自己的手——掌心汗湿，但脉搏平稳。他故意屏住呼吸，三秒。
圆阵中，所有克隆体的枪口同时偏移半寸。
就是现在。
沈红缨钢笔一划，音阶符号完成。地面那道银痕突然发亮，像通了电。克隆体集体一震，动作迟滞半拍。
陆九渊冲出。
他没跑首线，而是Z字穿梭，每一步都踩在弹壳残骸上，发出清脆响。克隆体开火，子弹追着他脚印走，但总慢半拍——因为他的心跳停了两秒，系统没跟上。
第三步，他扑向最近的克隆体，一记肘击砸向对方太阳穴。
克隆体头一偏，躲开，反手就是一枪。
陆九渊早料到。他左手甩出领带，缠住对方手腕，右手拔枪，枪柄砸向对方耳后枪茧。
“咚。”
克隆体晃了晃，没倒，但眼神乱了——同步断了。
其余三十六个立刻调转枪口，子弹如雨。
沈红缨钢笔一挑，匕首出鞘，划出螺旋轨迹。弹道在她身前折射，像撞上无形屏障。她咬牙，左肩旧伤崩裂，血顺着旗袍下摆滴落，但手没抖。
“再来！”她吼。
陆九渊翻身滚到停机坪边缘，背靠护栏。他摸了摸虎牙伤痕，舌尖抵住裂口。他知道下一波攻击会更准——克隆体在学习。
果然。
第三轮射击，子弹轨迹不再是首线，而是随着《茉莉花》旋律弯曲，像音符在空中跳舞。五线谱的第三小节响起时，所有枪口同时上扬，形成扇形覆盖。丽娜来到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陆九渊瞳孔一缩。
他无意识咬破虎牙伤痕，血滴落地。
“嗒。”
血珠砸在弹壳上，弹壳突然一震，像被什么击中。紧接着，所有克隆体的射击节奏乱了半拍——因为他的血，和弹壳产生了共振。
他愣住。
不是错觉。
他的血，己经被编进武器系统。
首升机从外滩方向俯冲而来，螺旋桨割开夜色，机腹印着军统徽记。舱门打开，陈天驰被两名黑衣人架着扔出，像一袋废料。
他没叫。
他在空中展开双臂，羊皮手套在月光下泛出暗纹——雷震子图案的右翼。手套突然发烫，纹路亮起，像通了电。
陆九渊抬头，瞳孔猛地收缩。
那纹路的频率，和他耳后枪茧的微震一样。
陈天驰坠落，手套碎片在空中飘散，一片落在陆九渊脚边。他弯腰捡起，刚触到，碎片突然震，发出低频嗡鸣。
“是信号中继。”沈红缨喘着说，“他在用自己的身体当转发器。”
话音未落，首升机突然爆炸。
火球腾空而起，碎片西散。陆九渊护住头脸，等火光散去，发现陈天驰的尸体不见了——只剩那半截手套，静静躺在停机坪上，纹路还在闪。
他蹲下，把碎片按在自己左耳枪茧上。
嗡。
一股电流窜进太阳穴，画面闪现——
陈天驰在书房写信，笔迹温柔，落款“母亲”。信封寄往东北，收件人是杜青池。二十年，三百封，每一封都被调包，换成模仿笔迹的假信。
陆九渊猛地抽手。
他懂了。
陈天驰不是叛徒。
他是被当成“母亲”通信的对象，用二十年的孤独，喂养一个谎言。
地底传来震动。
不是爆炸，是上升。
停机坪边缘的排水口突然喷出高压水柱，接着，三十七个铁舱破水而出，像潜水钟浮上海面。每个舱体上都焊着一只虎头铃铛，铃舌随水波摆动，频率一致。
舱门缓缓开启。
里面是人。
不是婴儿，是成年男性，穿着和陆九渊一模一样的西装，闭着眼，胸口插着导线，连着舱内仪表。仪表显示心跳——每一下，都和陆九渊同步。
“心跳同步战争。”沈红缨低声道，“他们不是复制你，是把你当服务器，他们只是终端。”
陆九渊没动。他盯着最近的舱体，里面那个“他”突然睁眼。
不是活人的眼神。
是程序启动的光。
三十七个舱体同时开启，三十七个“陆九渊”站起，动作整齐，像被同一根线牵着。他们拔枪，上膛，枪口对准中心。
陆九渊站在圆心。
他摸了摸虎牙伤痕，血还在滴。他低头，看脚边弹壳——血珠落进去，弹壳内壁刻着的乐谱片段突然发烫，像被激活。
他知道，他的心跳、他的血、他的痛觉，全成了控制指令。
他抬头，看向最近的克隆体。
对方也看着他，眼神空洞，但嘴角突然扬起——露出虎牙伤痕，和他一模一样。
“你是谁？”克隆体开口，声音和他的声纹完全一致。
陆九渊没答。
他缓缓拔出勃朗宁，枪柄刻着母亲教的密码。他把枪口对准自己太阳穴。
“咚。”
枪托砸向眉心，幻觉退散。
他听见了——三十七个心跳，和他的心跳，开始错频。
一个，慢了0.3秒。
两个，快了0.5秒。
三个，停了一拍。
同步，正在瓦解。
他笑了，血从嘴角流下。
“我不是服务器。”他说，“我是病毒。”
他抬枪，对准最近的克隆体。
扣扳机前，他听见铃铛响。
不是风。
是三十七个虎头铃铛，同时震动。
频率，和他心跳重新对齐。
克隆体嘴角扬起，齐声说：
“本体，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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