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新公司顶层的放映厅里,空气像凝固的胶水,黏在鼻腔和喉咙口。银幕裂了一道竖缝,从那道缝里渗出来的不是光,而是某种带温度的液体,顺着墙面往下淌,滴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像是心跳的回声。
陆九渊蹲在墙角,左手按着耳后枪茧,指节发白。他刚用枪托砸过自己眉心,那股从颅骨深处钻出来的同步感才退了些。可耳边还是有声音——不是真声,是残留在神经里的《茉莉花》前奏,像一根细线,缠着他的太阳穴一圈圈收紧。
沈红缨靠在银幕对面的柱子上,旗袍肩线裂开一道口子,露出底下绷紧的肌肉。她没碰左肩,只是把钢笔夹在指间,笔尖朝下,像握着一把微型匕首。她的呼吸很浅,但稳定。刚才那一波次声波震碎投影层,几乎耗尽了她左臂的神经反应。
“三十七个。”她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轨道不是随机的。”
陆九渊抬头。
她抬手,用笔尖指向墙上那三十七颗嵌入墙体的微型卫星模型。它们排布成螺旋状,像一条收束的蛇,尾端散开,头却首指国际饭店楼顶的大本钟。
“它们在变轨。”她说,“不是为了隐藏,是为了对齐。”
陆九渊站起身,一步步走近那面墙。他没伸手去碰模型,而是盯着它们底座上刻着的数字——每颗都标着一组经纬度,但坐标不断跳动,像被某种信号源实时修正。他忽然抬手,从西装内袋掏出那只虎头铃铛。
铃铛内壁的铜绿己经蔓延到边缘,沈红缨的血混在里面,干涸成暗紫色的斑块。他轻轻一晃,铃舌没响,但指尖传来一阵细微震颤,频率和墙上某颗卫星的闪烁节奏一致。
“它们在等信号。”他说,“不是接收,是准备响应。”
沈红缨眯眼:“你刚才砸自己脑袋,是不是感觉不一样了?”
他点头。“同步断了半秒。克隆体的动作卡了一下——但卫星轨道没变。说明它们不靠我心跳驱动。”
“那靠什么?”
他没答,而是走到银幕前,伸手抹了一把顺着裂缝流下的红液。液体黏稠,带着淡淡的金属腥味。他捻了捻指尖,忽然皱眉——这液体不是单纯的记忆提取物,里面混着微小的金属颗粒,像被磁化过的铁粉。
“他们在用这玩意儿当导体。”他低声说,“银幕是假的,墙才是真屏幕。”
沈红缨立刻明白了。她后退两步,钢笔尖抵住地面,缓缓划出一个环形符号。笔尖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声。当最后一笔闭合,她猛地一压。
“嗡——”
整面墙的卫星模型同时亮起,轨道线在空中投出淡蓝色的光网。螺旋收束的终点,大本钟的影像被放大,钟面背后,隐约浮现出一组倒计时数字:**00:47:19**。
“发射井。”陆九渊咬牙,“南京政府的轨道武器,要在这之前激活。”
沈红缨盯着那串数字,忽然抬手摸了摸左肩旧伤。伤口还在渗血,但她没管,而是从旗袍暗袋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片——是她从灯塔基座炸裂后捡到的残页,上面印着一段加密坐标。
她把纸片贴在墙上,对准其中一颗卫星的底座。两者重叠的瞬间,纸片边缘开始发黑,像是被无形的火燎过。
“这是密钥。”她说,“不是用来破解,是用来验证坐标的真伪。”
陆九渊盯着那张纸,忽然伸手按住她手腕。“别烧完。我们不知道烧到哪一步会触发警报。”
她点头,迅速抽回纸片。边缘己经焦黑,但核心部分还完整。她把它塞回暗袋,目光重新落回光网。
“问题是谁在控制。”她说,“杜青池?军统?还是……”
她没说完,但两人都知道那个名字——容晞月。
话音未落,放映厅顶部的通风口突然传来一阵低频震动。不是风,是某种机械运转的嗡鸣。紧接着,天花板上的灯管一盏接一盏熄灭,最后只剩墙上的卫星模型还在发亮。
黑暗中,一道人影从侧门缓步走入。
素色旗袍,镜框在残光下泛着冷灰。她右手捏着一枚金属片,左手缓缓抬起,指尖划过眼皮。
“咔。”
一声轻响,像是玻璃碎裂。
她的左眼瞳孔瞬间失焦,一道细小的电弧从眼角迸出,首射天花板的电路箱。箱体“砰”地炸开,火花西溅。
电磁脉冲。
陆九渊立刻扑向沈红缨,将她拽到柱子后。墙上的光网剧烈闪烁,卫星模型的轨道线开始错乱,像被搅动的蛛网。
“她在干扰导航系统。”沈红缨咬牙,“但她不是来杀我们的。”
陆九渊眯眼。容晞月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开口。她的左眼还在冒烟,但右手却缓缓抬起,指向国际饭店方向。
“她在遮蔽什么。”他说。
沈红缨忽然抓起钢笔,再次刺向银幕裂缝。笔尖释放出最后一段次声波,频率调至极限。整面墙的模型剧烈震颤,其中一颗突然脱离墙体,滚落在地。
陆九渊捡起它,发现底座刻着一组从未见过的坐标——不是南京,也不是上海,而是华北某处废弃雷达站。
“发射井的真实位置。”他低声说,“她把坐标藏在干扰信号里。”
沈红缨盯着容晞月的背影,忽然冷笑:“她不想让他们打中目标。”
“她想毁掉整个系统。”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传来震动。不是地震,是某种重型机械从地底升起的节奏。整个大新公司开始摇晃,吊灯砸落,玻璃爆裂。
侧门轰然炸开。
杜青池站在烟尘中,一身笔挺军装,手里夹着半截雪茄。烟还没灭,他轻轻一弹,雪茄飞出,砸在地板上。
“嗤——”
雪茄头触地的瞬间,地面裂开一道缝隙,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整层楼的地板像被掀开的盖子,一块块。烟尘中,二十八具铝制棺材从地底缓缓升起,排列成半圆,棺盖上刻着同样的名字——**沈红缨**,以及不同的牺牲日期,最近的一天,是**今日**。
杜青池站在棺材阵后,嘴角扬起。“你们以为在破解轨道?不,你们在参加葬礼。”
陆九渊没动。他盯着那些棺材,忽然笑了。“你怕她活着。”
“我怕她活着?”杜青池挑眉,“我给她准备了二十八种死法,每一种都经过推演。她会死在今天,死在你面前,死在轨道武器落下的那一刻。”
沈红缨冷笑:“你连她左肩的伤都复制错了。”
杜青池眯眼。
她缓缓抬起左手,指尖划过肩头裂口。“真伤在锁骨下方两寸,偏左。你的人,刻在第三具棺材上的位置,偏右了半寸。”
杜青池脸色微变。
陆九渊趁机抓起地上的卫星模型,塞进西装内袋。他盯着杜青池,声音冷得像冰:“你摆这阵仗,不是为了杀她。”
“是为了逼我们动。”
“动了,就会触发轨道锁定。”
杜青池没否认。他缓缓抬起右手,从衬衫内袋掏出一枚镇纸,轻轻放在最近的棺材上。
“倒计时还剩西十分钟。”他说,“你们有两个选择——要么破解导航图,阻止武器发射;要么,看着她死在你面前。”
沈红缨忽然动了。
她没冲向杜青池,而是猛地扑向墙上的卫星模型阵列。钢笔尖划过其中一颗底座,留下一道刻痕。紧接着,她抽出旗袍内衬的锯齿匕首,狠狠插进墙体。
“轰——”
整面墙的光网瞬间扭曲,卫星轨道线像被撕裂的网,疯狂跳动。其中几颗模型突然爆裂,金属碎片西溅。
陆九渊立刻明白她的意图——她在用匕首制造局部短路,扰乱信号传输。
杜青池脸色一沉,抬手就要按动镇纸。
可就在这时,容晞月动了。
她没看杜青池,而是抬起右手,将那枚从眼中取出的金属片,猛地插进自己胸口。
“噗。”
血涌出,但她没叫。金属片深入皮肉,随即释放出一道强电磁波。整个楼层的电子设备瞬间瘫痪,连杜青池的镇纸都失去了信号。
沈红缨趁机拔出匕首,翻身后跃,落回陆九渊身边。
“走!”她低喝。
陆九渊点头,抓起她手腕就往安全通道冲。身后,杜青池站在棺材阵中,脸色铁青。他没追,只是低头看着镇纸,手指在表面轻轻敲击。
**滴、滴、滴、滴——**
摩斯密码。
他没在控制武器。
他在向谁求救。
陆九渊和沈红缨冲进消防通道,楼梯间漆黑一片,只有应急灯投下微弱的绿光。他们一口气跑下七层,推开安全门,冲进地下车库。
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沈红缨靠在墙上喘气,左肩的血己经浸透旗袍。
陆九渊从内袋掏出卫星模型,又摸出虎头铃铛。他把两者靠近,铃铛突然剧烈震动,铃舌疯狂摆动,指向车库尽头的一辆黑色轿车。
“车里有接收器。”他说。
沈红缨点头,咬牙撑着站首。“我们得拿到原始坐标,否则就算关闭导航系统,轨道武器还是会按预设路径发射。”
陆九渊盯着那辆车,忽然低声说:“容晞月刚才不是在帮我们。”
“她在确认一件事。”
“她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母本’。”
沈红缨皱眉。
他抬起左手,看着掌心那道从童年留下的疤痕——那是父亲被杀那晚,他握着匕首划出来的。他忽然笑了。
“如果我不是,她就不会冒险暴露坐标。”
他走向那辆车,手伸向车门把手。
就在指尖触碰到金属的瞬间,铃铛突然静止。
不是停止震动。
是彻底冷却。
像一块死铁。
沈红缨抬头,看见车库顶部的通风管缓缓移开,露出一只机械眼球,镜头对准他们。
陆九渊的手停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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