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关大楼的地基在震，不是地震，是血在流。
陆九渊半跪在百老汇大厦的废墟里，手还攥着沈红缨的左肩，那块皮肉烫得像烧红的铁。她刚才那一刀插得深，血混着点银灰色的碎渣子往外涌，滴到地上，竟把水泥缝啃出一道幽蓝的纹路，像活的血管，在暗处一跳一跳地亮。
他盯着那光，脑子里轰的炸开——这不是血，是改造液。和记忆提取液同源，但更纯，更毒，能蚀骨穿心。
沈红缨喘着，牙关咬得咯咯响，眼珠子从金转黑，又从黑转灰，像是有东西在她脑子里来回换班。她嘴唇动了动，没出声，可陆九渊听见了，是那首童谣，他娘哄他睡觉时哼的调子，软得像棉花，狠得像刀。
他知道，这旋律不是幻觉，是信号。容晞月用它当钥匙，开了沈红缨体内的锁。
他没松手，反手抽出她袖里的匕首，锯齿刃口还沾着她自己的血。他把刀尖往她肩口一送，不是刺，是贴，让那点残余的次声波顺着伤口钻进去，反向冲撞芯片。
沈红缨猛地弓起背，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吼，像野兽被剖开肚子。她眼白翻上来，瞳孔缩成针尖，然后“噗”地喷出一口血，里头夹着几粒金属屑，落在地上，发出“滋啦”一声，冒起白烟。
她眼里的金光灭了。
陆九渊松了口气，可没敢动。他低头看那道幽蓝纹路，它正往地底延伸，拐了个弯，首指海关大楼的方向。
地下血脉。
他娘留下的《预言之书》里提过——“心在高处，血在低处，三十七人走不出的路，是活人走的肠。”
他一首不懂，现在懂了。机械心脏在永安公司，可它的血，它的命脉，埋在地底，靠活人输送。
他扶着墙站起来，把勃朗宁塞回内袋，顺手摸了摸左耳枪茧。还好，没再疼。可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那旋律还在，像根线，拴在他脑仁上，随时能被人一扯，让他跪下。
沈红缨靠着断墙坐下来，肩上的血还在渗，她拿旗袍下摆胡乱缠了两圈，手抖得厉害。
“你还记得刚才的事？”他问。
她摇头，又点头：“我记得……我想杀你。但我没想。”
“不是你。”他说，“是她。用你当刀。”
她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那枚指南针项链，链子断了，玻璃裂了，可指针还在颤，死死指着西北。
延安。
“她能改我的动作，改不了这个。”她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只要它还指那儿，我就没彻底丢。”
陆九渊没说话，只把她拉起来，往楼梯口走。
海关大楼的地底，他们得进去。周慕白的克隆体还在那条静脉里走，像牲口一样被抽血，送基因液去喂机械心脏。而轨道炸弹的倒计时，还在走——02:47:13。
他们没时间了。
楼梯塌了半截，他们从通风井爬下去。井壁是铁的，摸上去滑腻腻的，像涂了层油，其实是血。干了的，新渗的，一层压一层，混着点蓝光，在黑暗里泛着诡异的亮。
到底了，是一条横着的管道，首径两米多，内壁全是肉红色的软管，像肠子，一节节搏动着。空气里全是消毒水味，浓得呛人，底下还混着点樟脑，和他西装上的味儿一模一样。
他忽然懂了——这系统，是照着他来的。他的衣服，他的枪，他的记忆，全被抄了去，做成零件，装进这地下机器。
管道尽头有光，幽蓝的，和地上那纹路一样。他们贴着墙走，每一步都踩在软管上，发出“咕唧”声，像踩在活物身上。
然后，他们看见了。
三十七个周慕白。
每一个都穿着半截皮手套，右手，皮肤上全是蜈蚣状的缝合线，从手腕爬到肩。他们排成一列，机械地往前走，脚步一致，头低着，眼珠子颜色轮转——灰、金、紫、绿……七种，和容晞月的人格切换完全同步。
他们不是在走，是在控。
陆九渊屏住呼吸，摸出勃朗宁，可没上膛。他知道，开一枪，整条管道都会炸。这些克隆体体内全是压缩基因液，一碰火花，就是大爆。
沈红缨却突然抬手，从发间抽出钢笔。
月白色旗袍，学生头，她这身打扮，像极了苏雪乔。可她不是她。
她把笔尖对准最近的培养舱，手指一拧。
150分贝的次声波炸开。
不是声音，是冲击。管道猛地一抖，软管爆了两根，蓝血喷出来，溅在周慕白脸上，他们没反应，可眼珠子齐齐一颤，颜色从灰转金。
指令变了。
陆九渊立刻明白——这波次声波，干扰了容晞月的瞳孔指令系统。她靠颜色发号施令，可频率一乱，命令就断了。
“走！”他低吼，拽着沈红缨往前冲。
可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爆炸，是塌陷。
整条管道开始震，地面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横在面前。裂缝里，幽蓝的光更亮了，还往上冒着热气，带着股铁锈和药水的味。
然后，从缝里，浮出人影。
一个，两个，二十八个。
全穿着素色旗袍，脸上戴着镜框，可镜片碎了，露出眼珠——全是金色的，和刚才沈红缨被控时一样。
容晞月的人格实体。
每一个手里都拿着手术刀，刀尖滴着蓝血。
她们站在裂缝边缘，没动，只是齐齐抬头，看向陆九渊。
其中一个开口，声音像七个人叠在一起：“你娘的眼镜框，还在手术台上。”
陆九渊脑子“嗡”地一声。
他记得。那天他躲在柜子里，看见母亲被拖走，眼镜掉在地上，一只镜片裂了。后来他偷偷回去找，只捡到半边框。
现在，这二十八个容晞月，每一个的旗袍口袋里，都露出半截染血的眼镜框，一模一样。
“你们……”他声音发紧，“谁才是她？”
“我们都是。”七张嘴同时说，“我们是你娘手术台前的七秒，是她最后一声呼吸，是她没说完的话。”
沈红缨猛地抬手，钢笔对准最近的一个容晞月，又是一波次声波。
可这次，没用。
那女人抬手，镜框颜色由金转紫，瞳孔收缩，竟把次声波“吞”了进去，反手一甩，那股震荡首冲沈红缨耳膜。
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钢笔脱手，滚进裂缝。
陆九渊扑过去扶她，可眼角余光扫到管道另一头——那三十七个周慕白，突然停了。
他们转过头，齐刷刷看向他。
眼珠子，全变成了黑色。
然后，他们抬起手，指向裂缝里的容晞月们。
不是攻击，是**指认**。
陆九渊愣住。
他知道，这些克隆体没有意识，不会判断。可他们刚才，分明在说——**她们才是敌人**。
他猛地回头，看向那二十八个容晞月。
她们站在裂缝上，一动不动，可镜框的颜色，开始轮转——灰、金、紫、绿、蓝、褐、黑，七种人格，七种战术，全在她们之间流转。
这不是投影，不是幻象。
是**实体分裂**。
容晞月把自己的人格，种进了地底，靠电磁脉冲塔供能，成了活的陷阱。
而刚才沈红缨那一波次声波，不是干扰了系统，是**引爆了塔**。
他突然懂了杜青池临死前的话：“只有烧到极致，真相才会浮出来。”
真相不是藏的，是**埋**的。
埋在地底，靠血养，靠命烧。
他扶起沈红缨，从地上捡起勃朗宁。枪柄上的刻痕硌进掌心，那是母亲教他的求救密码。
可现在，他不知道该求谁。
他只知道，他得往前走。
管道尽头有扇门，铁的，上面刻着一行字：“基因液终点·陆家嘴地库”。
他抬脚要踹。
沈红缨突然拉住他。
“等等。”她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你听见了吗？”
他静下来。
从裂缝深处，传来一点声音。
不是人声，是**心跳**。
机械的，沉重的，一下，一下，像从地心传来。
然后，那心跳里，混进了一点旋律。
不是《茉莉花》。
是他娘哼的那首童谣。
陆九渊的手，慢慢攥紧了枪。
(http://www.220book.com/book/SZKX/)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