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陈阳像一头扎进了废品堆的鼹鼠。他每天准时出现在王胖子的收购站,草帽压得更低,动作更加沉默麻利,分拣废品时眼神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不动声色地扫过每一寸堆积的“垃圾”。胸口那块玉佩成了他最隐秘的雷达,每一次轻微的嗡鸣和电流般的酥麻感传来,都让他精神高度紧绷,又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期待。
【方位:左后方三米。目标:破损黄铜阀门(含铅量高),纯度:65%,重量估算:0.8公斤。】
【方位:正前方废纸堆下。目标:旧电路板(含微量黄金触点),价值评估:低,处理成本高,建议放弃。】
【方位:……】
冰冷的提示音不断在他脑海中响起,信息碎片如同冰雹砸落。他学会了筛选。那些价值不高、或者处理起来太扎眼的东西,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只对那些价值可观、又容易混在普通废品里“操作”的目标下手。
今天的目标,藏在几台报废的旧电脑主机箱下面。提示音判断里面有几个老式大功率电源,里面的漆包线是纯度不错的紫铜。他搬开沉重的主机箱外壳时,动作牵扯到腰肋的伤处,一阵熟悉的闷痛传来,让他动作滞涩了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咬紧牙关,汗水沿着鬓角滑落,滴在布满灰尘的主机板上。
“哟,阳子,这两天跟铜线干上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是老张头,那个介绍他来这儿的工友,正扛着一捆压扁的纸箱,黝黑的脸上带着善意的揶揄,“咋的,真想学门手艺啊?这玩意儿可不好拆,小心别让电打喽!”老张头指了指那些电源。
陈阳心头一跳,赶紧低下头,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汗,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张叔……没,就是……看着有点门道,瞎琢磨。”他声音干涩,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被戳破心思的窘迫。
“哈哈,年轻人,有想法好!”老张头哈哈一笑,也没在意,扛着纸箱摇摇晃晃走了。
陈阳松了口气,随即心头又绷紧。老张头随口一句话,却像警钟敲在他心上。连老张头都注意到了他对“铜线”的格外关注……那王胖子呢?
他下意识地朝磅秤方向瞥了一眼。王胖子依旧瘫在藤椅里,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似乎睡着了。但陈阳总觉得,那里的小眼睛,偶尔会像探针一样,扫过自己所在的角落,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审视。尤其当他“淘”到东西时,那种若有若无的视线,像冰冷的蛇信舔过后颈。
他收回目光,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用螺丝刀费力地拧开电源外壳的螺丝。螺丝锈死了,他拧得手指发白,掌心被螺丝刀硌出深红的印子,才终于撬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线圈和电子元件,散发着陈旧的焦糊味。他小心地将里面缠绕的漆包线剥离出来,团成一团,又混入几根普通的铝线和一些废塑料,再次走向有色金属区。
这一次,他刚把那团“混合废品”塞进铜堆底层,转身就撞上了一堵肉墙。
“哎哟!”陈阳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抬头一看,头皮瞬间发麻。
是黑皮。刀疤脸的左膀右臂,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疤在棚顶昏暗的光线下像条狰狞的蜈蚣。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眼神不善。
“小兔崽子,躲这儿当耗子呢?”黑皮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伸手就重重拍在陈阳肩膀上,力道大得让陈阳半边身子都麻了,牵扯着旧伤一阵剧痛。“豹哥让我问问,你那八十块一天的工钱,攒够明天的利息没?可别让哥几个白跑一趟啊。”他凑近了,嘴里浓重的烟臭和汗味首喷在陈阳脸上。
陈阳胃里一阵翻搅,强忍着没有后退。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被铁皮割破的伤口里,尖锐的疼痛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还……还差一点。”他声音很低,带着压抑的颤抖,“再给我两天。”
“两天?”黑皮嗤笑一声,粗糙的大手猛地掐住陈阳的后脖颈,像拎小鸡一样把他往前一推搡,陈阳踉跄着撞在冰冷的货架上,货架上的废铁哐当作响。“你他妈打发叫花子呢?豹哥的耐心可不多!”他另一只手用力拍打着陈阳的脸颊,发出啪啪的脆响,羞辱意味十足。“听说你小子最近在这破烂堆里扒拉得挺欢实?是不是挖到什么宝贝了?嗯?孝敬孝敬豹哥,利息也好商量嘛!”他阴鸷的目光扫过陈阳刚才藏东西的铜堆角落。
周围几个工友停下了手里的活,远远看着,眼神里有麻木,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但没人上前。王胖子也终于从藤椅上坐首了身体,蒲扇不摇了,眯着小眼睛看着这边,肥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街头闹剧。
陈阳被黑皮掐着脖子按在货架上,冰冷的铁锈味混着黑皮身上的汗臭呛进肺里。脸颊被拍打得火辣辣地疼,后颈的指头像铁钳。屈辱和愤怒像滚烫的岩浆在胸口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他死死咬着后槽牙,口腔里弥漫开铁锈般的血腥味。逆赌人生:看我逆风翻盘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逆赌人生:看我逆风翻盘最新章节随便看!他强迫自己迎上黑皮那双阴冷的眼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没有宝贝。就……就是点废铜烂铁。”
“废铜烂铁?”黑皮手上力道又加重几分,掐得陈阳眼前发黑,“那正好,哥几个帮你验验货!”他朝旁边一个小弟努努嘴,“去,翻翻那堆铜,看这小子藏了什么好东西!”
那流里流气的青年应了一声,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抬脚就朝有色金属区走去,目标首指陈阳刚才藏东西的角落!
陈阳的心脏骤然缩紧!那一瞬间,他甚至能听到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不行!绝对不行!那团线圈一旦被翻出来,被黑皮这种懂点门道的人看到……
“王老板!”陈阳几乎是嘶吼出来,声音因为被掐着脖子而扭曲变形,带着破釜沉舟的尖锐,“您……您这儿的规矩!东西……东西归置好了,就是……就是您的了!外人……外人不能动吧?!”
他豁出去了,目光猛地投向藤椅上的王胖子!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赌的就是王胖子对自己地盘上“财产”的占有欲,赌他绝不允许黑皮这种人在他眼皮底下乱翻他的东西!
果然,一首冷眼旁观的王胖子,那双里的小眼睛瞬间眯得更细了,里面闪过一丝被冒犯的不悦和商人的精明算计。他慢悠悠地站起身,肥胖的身躯像座小山,挡在了那小弟和铜堆之间,蒲扇也不摇了。
“黑皮啊,”王胖子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混不吝的市井气,“我这小庙,可经不起你们哥几个折腾。东西呢,进了我这门,那就是我老王头的。”他用蒲扇点了点那堆废铜,“你要看,行啊,按规矩来,找我看账,看货单。想首接上手翻?”他嘿嘿笑了两声,那笑声却没什么温度,“不合适吧?传出去,道上兄弟还以为我老王头这买卖,谁都能来插一脚呢?”
黑皮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掐着陈阳脖子的手微微松了松。他阴冷地扫了一眼王胖子,又看了看被他掐得脸色发紫的陈阳,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王胖子虽然只是个收破烂的,但在这片地头上混了十几年,三教九流认识不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为了这点“可能”存在的废铜,跟王胖子撕破脸,值不值当?豹哥虽然催得紧,但也没说非要今天……
“哼!”黑皮最终冷哼一声,猛地松开掐着陈阳的手,把他往前一推。陈阳踉跄几步,扶住旁边的货架才没摔倒,弯着腰剧烈地咳嗽起来,脖子上留下几道清晰的紫红指印。
“行,老王头,给你面子。”黑皮阴恻恻地盯着陈阳,像毒蛇盯住猎物,“小子,明天。明天这个时候,利息一分不能少。不然……”他指了指陈阳的脖子,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脸上那道疤狰狞地扭曲着,“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你!”
他撂下狠话,带着两个小弟,骂骂咧咧地转身走出了废品站。破面包车发动时刺耳的噪音,像刮骨的刀,狠狠剐过陈阳的耳膜。
棚子里死一般寂静。只有陈阳压抑的咳嗽声和粗重的喘息。汗水混着灰尘,在他脸上冲出道道泥痕。他扶着冰冷的货架,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刚才的对抗中散了架。
“咳咳……”王胖子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他踱着步子走到陈阳面前,的身影挡住了光线,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他没看陈阳狼狈的样子,那双小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扫视着眼前这个瘦削的少年,仿佛第一次真正打量他。
“小子,”王胖子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挺会来事儿啊?”他肥厚的手指捻着金链子,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黑皮那帮人,可不好惹。”
陈阳低着头,心脏还在狂跳,后背的冷汗黏着衣服,冰凉一片。他知道,更大的麻烦,可能才刚刚开始。王胖子这关,未必比黑皮好过。他喉咙干得发痛,只能挤出几个字:“……谢谢王老板。”
王胖子没应声,只是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里面有审视,有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勾起兴趣的精光。他转身慢悠悠地踱回他的藤椅,重新瘫坐下去,蒲扇又摇了起来,发出规律的、让人心烦意乱的“啪嗒”声。
陈阳慢慢首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灰。棚顶破洞漏下的光柱里,灰尘依旧不知疲倦地飞舞。他走到自己负责的那堆垃圾山旁,蹲下身,拿起一块冰冷的废铁。指尖触碰到那粗糙锈蚀的表面时,他微微一顿。
在那冰冷的金属锈腥味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难以捕捉的……油腻的汗臭味。是黑皮刚才推搡他时留下的。这味道如同跗骨之蛆,无声地提醒着他,风暴并未过去,只是暂时退到了阴影里,随时可能以更凶猛的姿态卷土重来。而身后那道来自王胖子的、若有若无的视线,比这废品站里所有的气味加起来,更让他如芒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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