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初夏，暖风中夹着些新绿的气息。
屋后那几垄田畦尚未返青，苏棠却己在屋中忙得不可开交。
她将檀皮、艾叶、紫苏、香根草等香料一一烘干碾碎，用筛子细细筛过，又按比例混合封袋，分门别类地放入篾编竹盒中，生怕混了味道。炕边小桌被她摆得满满当当，一角还放着几缕早先绣好的香囊布料。
一旁，萧野搬了些木材回来，额角带汗。他将两根粗木横着架在院里，用铁钉敲制了一副简陋晒架，好晾干香料。做完这一切，他走进屋，见苏棠正弯腰挑选细布，袖口沾了香粉，鼻尖也蹭了些尘色。
他看着她，轻声道：“你吃饭了吗？”
苏棠抬头，眼神一亮：“你回来了。锅里炖着萝卜兔肉汤，再等半盏时辰就好啦！”
她这几日己能熟练掌火做饭，虽然还是时有糊底，但也渐渐摸出了些门道。今日她还特地炒了两碟小菜，为的就是庆祝香囊“出炉”。
她抬手轻掀竹篮盖，取出几个刚缝好的香囊递给他：“你闻闻——这个是‘定神款’，用了沉香和合欢花；这个是‘暖香款’，用了艾叶、藿香、紫苏和些许桂花，妇人们冬日佩戴正好。你觉得如何？”
萧野接过来，低头一嗅，香气幽幽，温和不烈，不似镇上铺子那种脂粉扑鼻的俗香。他点点头：“比镇上卖的好闻多了。”
“真的吗？”苏棠眼睛发亮，“你不是哄我吧？”
萧野轻声一笑，不答，只道：“你愿我哄你，那我哄你也行。”
这突如其来的“情话”，倒叫苏棠红了耳根。
她低头掩笑，又将另一个香囊递给他：“这个是‘驱虫款’，你明日上山时别忘了挂身上试试。”
他看了眼，系着素青绣线，针脚细密，香气清爽不俗，是她亲手为他做的。
“嗯。”他认真收好，系于腰间，“你做的，我自然要戴。”
午后，两人搬了小桌到屋前晒台，苏棠继续缝香囊，萧野则坐在一旁修理捕兽夹与猎弓。
风吹动她鬓边发丝，他一边打磨铁片，一边时不时偷瞄她几眼——
她低头认真缝针的模样，仿佛每一针都缝进了她的心思与盼望。
日头偏西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哟，这就是你们山里的日子啊？”熟悉的俏皮嗓音响起，正是陆小桃，手中还提着一篮子糕点。
她一进屋就东瞧西望，见满桌香料、绣布，不禁咋舌：“棠棠，你这是打算开香铺啦？”
“哪敢呀，才刚试试手。”苏棠忙让她进来，“你怎来了？”
“我来送你们做亲的回礼，顺便看看你这小山窝。”陆小桃将糕点放下，眼睛一转，立马注意到案上的几个香囊，“这几个可好看，拿给我闻闻！”
“你别乱动，刚封好香粉。”苏棠一边嗔道，一边笑着将一个香囊递给她，“这个是给你做的，鸳鸯绣边。”
陆小桃抱着香囊凑近嗅了好几口，啧啧称奇：“比咱镇上‘锦香斋’卖的还清爽好闻！说起来，你若真想卖香，这手艺可是宝。”
她顿了顿，眼睛一亮：“不如你做香，我来帮你卖？我爹的成衣铺子门前人来人往，顺手摆个小摊不成问题！”
苏棠愣了愣：“这……不太好吧？”
“有何不好？我不图你银钱，只要你以后多做几款适合闺阁用的香囊送我便成。”陆小桃打蛇随棍上，“你做事细致，我嘴皮子利，正好搭配得紧。”
苏棠一时还没回过神，便听得萧野淡声道：“小桃姑娘若愿意帮衬，自是极好。”
苏棠瞪他一眼：“你怎么也跟着起哄。”
他却认真点头：“路要走远些，得找人一道撑。”
苏棠愣住，心头似有暖意溢出，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
她知道——
这一份小香囊，也许正是她与萧野、与这座小山村、与整个未来世界连接的起点。
只要愿意慢慢缝、稳稳走，一针一线，也能缝出锦绣光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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