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苏棠去了青岭山村萧野家，青云镇的风声却未见平息，反而更加喧嚣。
“唉，这般貌美才情的姑娘，却要嫁个山里汉子，太可惜了。”
“你说他们真能过得好？山上那种日子……啧。”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无不是这些言语。
苏棠虽一笑置之，但苏父苏母的眉头，却是日益深锁。
——
一日午后，苏父推开药铺后堂的门，唤道：“棠儿，你娘找你。”
苏棠放下正在翻阅的药书，应声而去。
厅中，苏母正坐在竹椅上，面前的桌上摆着一盘青梅，还有一盏未饮完的茶。
她目光淡淡，却不似平日温和。
“坐下。”苏母抬手指了指身旁位置。
苏棠乖顺地坐下，微微低首：“娘，是有事要问女儿？”
“你既决意嫁给那猎户，为娘不拦你。只是……娘还是得在问你一下，你上次去他家，也知道他家的境况了。”
“我知。他屋子虽旧，但打理得干净。”苏棠抬眸，语气坚定。
苏母轻叹：“你从未吃过苦，也不知山中之苦。他每日打猎，风餐露宿，你若生病，若身子弱，谁来照料你？你真能耐得住那样的清贫日子？”
苏棠眼底不动：“娘，我虽从小养在镇上，但不是不能吃苦。您忘了小时候为学针线，我一日挑灯绣十回手帕，针头扎破多少回也未哭过？”
苏母抬眼看她，似要看透她的决心。
片刻后，她叹息着摇头：“你是娘的宝贝，娘怕你受委屈。”
苏棠眼眶一酸，轻声唤道：“娘，我知您疼我……可您教过我，要做一个顶得起风雨的人。我如今既决心抛了绣球，便不能因苦退却。娘放心，女儿不悔。”
苏母终是扭头过去，似不愿她看见自己眼角那抹湿意。
——
傍晚时分，苏父坐在院中修剪梅枝，苏母走来低声说了几句。
苏父抬起头，沉声道：“既然要娶我女儿，那也得经得起考验。明日，就让他来铺里帮个忙。”
苏母一怔：“你是想……”
“让他看看我们家，是何等打理日常，若连这都做不好，日后怎照顾好棠儿？”
——
翌日午时，萧野如约而至。
不同于昨日的庄重衣裳，他今日换了深褐色短打，系着麻布腰带，背后还背着一个小竹篓，似是打完猎就首接过来。
“苏老爷。”他拱手。
苏父目光淡淡地看着他：“今日可得劳烦你帮个小忙，看看你可堪我女婿之任。”
“请吩咐。”萧野声音依旧沉稳。
苏父指了指药铺后院：“那墙后药材棚架被昨夜风吹塌，需重搭。我年纪大了，自己做不动。”
萧野点头，未多言，提着竹篓便入后院。
他先卸篓、理架、清扫烂枝，再徒手搬起原木柱，用绳索捆扎接缝。苏父远远看着，只见他动作稳重，不急不躁，虽出汗如雨，却始终未皱眉。
午后未时，药棚己搭好。他还顺手把倒塌的柴垛一并归置了。
苏母端着一碗茶出来，递给他：“喝口水吧，歇一歇。”
萧野恭敬接过，轻声道谢。
“坐吧。”她指了指椅子。
他不说一句废话，坐姿端正，不卑不亢。
随后苏母慢条斯理地问：“你家里……可还有别的亲人？”
“无。”萧野摇头，“父母早逝，家中只我一人。”
“你那山里的屋子，我听棠儿说过了。”苏母语气平淡，“实话说，棠儿从小养在镇上，虽不娇气，福麦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却也没吃过苦，你成亲之后，有多少把握，能叫她日子过得顺心？”
这话语不重，却首指心坎。
萧野沉默了一瞬，答得坦荡：“我不会许富贵荣华，但我会尽力叫她吃得饱、穿得暖，不叫她为一日生计发愁，也不叫她抹泪过日子。”
苏母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继续道：“你可知，这婚事一旦成了，你就是她的天。若哪心意转了，她受伤的，可不是皮肉。”
“我不会。”他答得笃定，“我既应了她，自是此生不悔。”
苏母眼中微光一闪，望向他这张寡言木讷的脸，却看出几分执拗的温情。
“那若她闹脾气、不顺从你呢？”
萧野想了想，道：“她是我妻，闹一闹，都是正常。只要她不是真的心寒，我便哄着。”
苏母抬眸，终于露出几分柔色。
“你还真是个实心人。”
苏父站在堂口，嘴角竟罕见地并微微点了点头。
苏棠才懒洋洋从后屋出来，一见桌边的人，眼睛一亮。
“你怎么来了？”
萧野放下碗，站起身来：“给你送鸡，山上新打的。”
苏棠笑盈盈道：“我收着，等下叫娘煮了给你吃。”
苏母轻哼一声：“你那嘴巴甜得很。”
苏棠眨眨眼：“娘，我知道你最好了。”
苏母笑着摇头，嘴角终于绽出一抹真正的笑意，转身走向厨房时，还不忘回头道：“小子，吃了我家的饭，可得记着，我女儿是掌中宝，日后若敢欺她，哼，苏家也不是好惹的。”
萧野神色认真：“我记下了。”
这一日，苏母的试探算是有了结果。
她不是不疼女儿，只是怕她一时冲动选错了人。
可看着那寡言猎户一句句不带浮华的承诺，她明白——女儿嫁他，不算委屈。
也许，不但不委屈，反而是她这一生最稳妥的幸福。
——
黄昏时分，苏棠正在后院晾晒草药，耳边忽听得门边有人轻咳一声。
回头，正见萧野站在门前，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
她一愣：“你怎么还没走？”
“这……给你。”萧野将布包递来。
苏棠接过一看，竟是一方新买的绣帕，上面绣着一朵橘黄的小雏菊，花心还缀了一粒细珍珠。
她怔了怔，抬眸：“这是你选的？”
“我问了你闺中好友，她说你最喜欢雏菊。”萧野低声答道。
苏棠轻笑，眼神温柔：“你真问了她？这倒是巧了，今日她也说你闷着，却比旁人体贴十倍。”
“我不善言语，但你若要的，只管说。”他顿了顿，又道：“我便去做。”
苏棠望着眼前这个略显粗笨却用心至诚的男人，心头暖意浓浓。
她握紧那帕子，轻轻笑道：“你不必多言，日后岁月漫长，我们再慢慢说。”
——
夜色沉沉，苏母坐在灯下，目光终是柔了。
“她这样笑着回来，是我许久未见的模样。”她喃喃道。
苏父点头：“这猎户虽寡言，但心中有分寸有担当。我看，他比那书生强百倍。”
“是啊。”苏母叹道，“这一场婚事，或许……真是命里的良缘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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