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紫垂着眼帘扒拉了几口碗里的饭菜。
她和魏紫中间隔了两个座位，席间的笑闹与闲谈却像长了脚，丝丝缕缕全钻进耳朵里。
眼角余光里，陈东风正微微偏着头，右手夹着根烟——也不知是谁递给他的，就那么悬在半空空燃着，烟灰簌簌往下掉了点。
他左手无意识地按了按眉心，指腹在蹙起的眉峰上轻轻碾了碾，侧过脸跟身边的陆阳低声说着什么。
灯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嘴角勾起点弧度，那笑意浅浅的，转瞬就消失。
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惫懒，又像是藏着几分无奈的揶揄。
其实陈若南那句玩笑话飘过来时，陈东风正半倚在陆阳的椅背上，指尖夹着根烟转得慢悠悠的，烟身随着动作在灯光下划出细碎的弧光。
他一边漫不经心地转着烟，一边侧头跟陆阳闲聊着毕业后的实习计划，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随意，说的却是实打实的打算。
烟灰一截截断下来，轻飘飘落在包厢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像撒了把碎雪。
他夹着烟的手指往桌上点了点，烟灰簌簌落在玻璃烟缸里，耳尖地把那句“做我嫂子最合适了”听得真切。
指节无意识地收紧了些，眉峰极轻地蹙了一下，快得像被风扫过的柳叶，转瞬就融进了周遭的谈笑里。
陆阳强扯着嘴角上扬，胳膊肘猛的往他肩上一撞。
促狭似的大笑着打趣：“听见没？不光是我们这帮兄弟瞎起哄，连你家这位小继妹都盖章认证了。”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在陈东风脸上转了两圈，“再说了，谁不知道你俩最近同进同出的？”
“辩论赛排练到深夜，好几次都是你送魏紫回的宿舍吧？”
陈东风抬眼瞥他，懒懒散散地靠回自己椅子上。
指尖还残留着烟草的涩味：“什么同进同出，陆阳你也跟着瞎传。”
他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无奈，“不过是团队合作，她是西辩我是一辩，稿子得反复磨合罢了。”
“磨稿子磨到食堂阿姨都认识你俩了？”陆阳挑眉，显然不信。
“魏紫那人你还不清楚？”陈东风扯了扯衣领，视线不自觉地飘向正低头细品菜色的万紫。
她握着筷子的手指轻轻蜷着，侧脸在灯光下泛着层柔和的光晕。
“生活上讲究精细得很，喝杯咖啡都得挑豆子产地。”
他嗤笑一声，指尖在桌面无意识地敲了敲，“我呢？就爱钻老巷子里找烟火气，一碗热汤面配一碟小菜，就觉得舒坦。
“我跟她啊，追求的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东西。”
话音顿了顿，他抬眼认真看向陆阳。
声音压得沉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坦诚：“再说了，我这人你还不了解？野惯了的性子，就想图个无拘无束。”
他漫不经心地用鞋尖碾了碾刚弹落的烟蒂，“她那样八面玲珑的，心思细得跟筛子眼似的，一分一毫都算得清楚，我哪招架得住？”
话说到这份上，陆阳便没再追问，只是望着陈东风那一脸坦然无谓的神情，自己的心里头却莫名有些酸涩涌起来。
他忽然想起了前天的事来。陈东风有本书落在了辩论室，封面上没写名字。
魏紫起初还一脸玩味，只是随手拾起来翻了两页，一发现是陈东风的，便攥着那本书快步追了出去。
愣是跑了半条路才追上，那脚步里的急切与期盼，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是陷进一往情深里了。
陆阳又转头看了看，此刻的魏紫正侧着脸，和陈若南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脸上漾着温柔的笑意，眼尾眉梢都带着暖意。
他下意识地挠了挠头，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个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不知是谁忽然提起，还有半个来月就是元旦了，提议说不如结伴去城郊的清凉山爬山。
“带上烤炉和肉串，再备上帐篷，在山顶过夜，第二天一早正好能看日出。”
这话一出，立刻得到满座响应，附和声此起彼伏。
最兴奋的当属陈若南，她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小手都快拍红了。
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我要去我要去！我还从没在山上看过日出呢！”
万紫坐在原位，没有说话。
她慢条斯理地用公筷夹了块西兰花，翠绿色的菜叶上还沾着几粒晶莹的蒜末。
他们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出游的细节——谁负责带帐篷，谁擅长烤串，谁又熟稔山上哪处观景最佳。
万紫默默听着，心里清楚自己还有兼职要做，专业知识也得抓紧补强，实在不必凑这个热闹。
于是垂眸抿了口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时，嘴角牵起一抹浅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像风掠过湖面，转瞬就散了。
陈东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瓶椰汁：“不爱喝酒就喝点这个，解腻。”
万紫抬头接过，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谢谢。”
窗外的阳光渐渐斜了，金红色的光线穿过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包厢里的笑声、碰杯声、筷子碰碗的轻响混在一起，像一首热闹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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