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奶奶,快尝尝刚出锅的年糕!”万紫掀开门帘时,一团白气裹着年糕的甜香先飘了进去。
陈家奶奶正坐在床头纳鞋底,银亮的顶针在青布面上压出细密的小孔,针脚匀匀实实的。
见是万紫来了,老人家立刻把针线往床沿一搁,往里头挪了挪身子,枯瘦的手拍着腾出来的位置,热情地招呼道:“快进来暖乎暖乎,这天儿,在外面站一会儿就冻透骨头。”
陈家奶奶接过万紫递来的盘子,捏了块年糕,咬得黏黏糊糊,嘴角沾了点白糯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紫丫头,听说你和我家东东的学校就隔一条马路,在学校见着我们东东没?”
陈家奶奶说着摇头叹息道:“我每次打电话给他爸呀,只要问东东这孩子生活学习到底咋样,他爸就就只知道说‘挺好挺好’的来应付我,你现在跟他接触的多,给你陈奶奶说说看,到底咋样?”
万紫往炉边凑了凑,双手烤得暖烘烘的,忍不住笑着打趣:“陈奶奶,东东哥您还不知道?从小时候起在学校里哪样不厉害?”
“上次我特意去他们学校看他们高校篮球比赛,他在场上那叫一个威风,三分球投得准极了,唰唰进!”
万紫右手猛地向上一扬,比划着投篮的架势,末了自己先捂嘴笑起来,“场边女生的加油声,差点把天花板都给震下来呢!”
陈奶奶听得眉开眼笑,手里的年糕都忘了嚼,眼里的光亮得像落了星子:“这小子,就这点随他爸!从小就招女孩子喜欢……”
“还有呢,东东哥还参加了辩论赛,那也是口若悬河,把对手讲得哑口无言,静若呆鸡。”
万紫越说越兴奋,眼里闪着光,“听说学生会的工作也做得顶顶好,大家都愿意跟着他干……”
“呸,那臭小子!”陈奶奶笑得皱纹都挤在一块儿,手里的针线在布面上戳得飞快。
嘴上嗔怪着,嘴角却早咧到了耳根,眼角的皱纹里都盛着笑意:“这臭小子,打小就一身傲气,得意起来尾巴能翘上天!现在不定在学校里怎么臭美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搭着话,笑声像滚圆的糖球,裹着年糕的甜香充盈着整个小屋里,把窗棂上凝结的白霜都似要暖化了。
正说得热乎,裤袋里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起来,那铃声在暖融融的屋里格外刺耳。
万紫掏出来一看,屏幕上“二伯”两个字跳得刺眼。
她心里没来由地一紧,接起时指尖都有些发僵:“二伯?”
电话那头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枯叶,二伯几乎是哽咽着说:“紫啊……你、你爸妈的中巴车……撞了……出事了……”
“嗡”的一声,万紫只觉得耳朵里像塞了团棉花,陈奶奶凑过来问“咋了这是”,她却听不清了。
手里的手机滑了一下,被她死死攥住,指节泛白。
匆匆赶到县城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人发晕。
她从大家断断续续的讲述里,才把那截碎成片段的经过拼起来。
父母开的那辆老旧小巴车,为了多赚几个过年钱,半道上又塞进五个站着的乘客,车厢挤得像罐沙丁鱼。
车刚拐过一道山弯,对面突然冲来辆小轿车,轮胎碾着冰碴子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后来才知道,那司机喝了酒,还超速。许是慌了神,他猛打方向盘时,车头狠狠撞在小巴车的侧门。
“轰隆一声,车就翻进沟里了。”大伯叹着气,眉头拧成个疙瘩,“玻璃碎了一地,车门都撞塌了,好在沟不深……”
走廊里挤满了同车的乘客和家属,哭喊声、议论声搅成一团。
二伯蹲在墙角,指间的烟烧得只剩个烟头,烟灰落了满裤腿也没察觉。
见万紫来,他猛地站起来,膝盖“咔”地响了一声,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只一个劲地抹脸。
医生出来时,白大褂下摆沾着点暗红的血渍,摘下口罩揉了揉眉心:“是司机家属吧?你父亲额头磕破点皮,手臂擦了点伤,问题不大。”
“就是你母亲伤得重点,撞断了两根肋骨,还有点内出血,得住院观察。”
万紫点点头,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脚步像踩在棉花上,一步步挪到病房门口。
走进去便看见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张纸,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呼吸时微微起伏,每动一下都像牵着重物。
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父亲正侧着头看母亲,额角的纱布渗着点红,手紧紧攥着母亲露在外面的手腕。
那一刻,万紫的鼻子突然酸得厉害,像有根细针在里面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掉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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