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士诚握着陈东风的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一旁的万紫。
见那姑娘手里紧紧攥着个布包，指节都绷得泛了白，眼里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光，又有些迟疑不定的紧张。
他便抬手指了指办公室角落的沙发，语气也放缓了些：“小姑娘，快坐快坐，站着多累呀。”
陈东风忙松开手，反手解开肩上的帆布背包，先抽出那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事故认定书。
又从侧袋里摸出条硬盒黄鹤楼，趁何士诚低头给万紫示意坐沙发上的功夫，把它垫在认定书下面递过去。
他身子往前倾了倾，声音压得又低又恳切：“何叔叔，您给掌掌眼。对方明摆着酒驾还超速，怎么也得是全责吧？再不济，主责总该是他们的。”
何士诚接过认定书时，指尖刚触到那硬挺的烟盒，眉头就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他脸一板，神情严肃地看向陈东风，只抬手将烟推了回去，语气沉了几分：“咱们之间，用得着来这套？拿回去。”
“何叔您这是骂我呢。”陈东风脸上的笑纹一点没减，转身走到办公桌旁，拉开最下面那个带锁的抽屉，利落地把烟塞了进去。
关抽屉时特意放轻了动作，“咔哒”一声轻响，他才转回头，赔着笑说：“我这不是听我爸说，您就爱这口嘛。特意给您捎来的，是为了感谢您以前对我爸的照顾，跟今天这事可没关系。”
见何士诚没再坚持，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声音里添了几分急色：“交警队的同志许是太忙了，没查仔细。”
“您看万紫他们家，车毁了不说，司机和乘客都受伤了，医药费像流水似的花，结果让受害方自负责任，肇事者什么责任都不有负，倒跟没事人一样——这实在说不过去啊。”
何士诚慢悠悠戴上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一点点扫过认定书，眉头渐渐拧成个疙瘩。
他指着责任划分那栏，抓起桌上的电话，声音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小李，把我昨天交代你的周三那起交通事故的卷宗调过来，再让赵警官现在到我办公室来。”
没等一刻钟，赵警官就喘着气跑来了，额头上还挂着汗。
他抬头撞见沙发上坐着的万紫和站在一旁的陈东风，脸“唰”地褪成了白纸，腿肚子都在打颤，差点没站稳。
何士诚“啪”地把认定书往桌上一拍，响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他身子往前探了探，声音沉得像块冻住的铁：“这案子是你办的？酒驾撞人车，还敢徇私枉法？钱队长是这么教你干事的？”
赵警官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腿一软差点跪下去，赶紧扶住办公桌边缘才勉强站稳。
他舌头打了结似的，结结巴巴地说：“是……不是！钱队压根没干涉，是肇事者自己说……说钱队让他这么办的……”
“就算天王老子打招呼，也不能罔顾法纪！”何士诚猛地一拍桌子，转椅被震得往后滑了半寸。
他指着门口，厉声道：“马上重新勘察！该定责定责，该赔偿赔偿！另外，把钱队长给我叫来，我倒要问问他，是人情大，还是王法大！”
他办事倒是干脆，一上午就把事情捋顺了：对方全责，不仅要赔小巴车的损失，还得承担所有乘客的医药费。
肇事者因酒驾超速，驾照被吊销，还得拘留十五天。
钱队长被何士诚叫到办公室狠狠训了一顿，最后耷拉着脑袋写了份深刻检讨，出门时腰都首不起来。
等事情完结，人都走了，何士诚关紧办公室门，坐回转椅里，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陈文华”的名字，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才拨出去。
“喂，老同学，”他往椅背上一靠，语气松快了不少，“你拜托的事办得差不多了，重新审了，责任划清了。”
手机听筒里传来陈文华客气的笑：“士诚老哥，这次真是多亏你了，也就你肯给我这面子。”
“跟我还客气什么？”何士诚拿起桌上的钢笔转着圈，“主要是下面人办事不地道，我这也是拨乱反正，按规矩来。”
他顿了顿，忍不住夸道：“说起来，你家东风真是不错。刚才在这儿，举手投足都透着机灵，说话有理有据，不卑不亢的，是个能成事儿的料。”
“现在的年轻人啊，能这么稳当的可不多见，真可谓是青出于蓝啊。”
陈文华听见别人夸自家孩子，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老兄呀，你这真是夸大其词了。老弟我家这小子我还不知道，混不吝得很，任性，难得有正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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