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风熟门熟路地往小馆最里头走，木质地板被踩得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刚拐过墙角，就见厨房门口的灶台正冒着滚滚白汽，氤氲的热气里，一个系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的胖师傅正颠着铁锅。
手腕翻转间，铁锅里的油星子“滋滋”溅在灶台上，混着豆瓣酱的咸香、猪肉的焦香首往人鼻子里钻，勾得人胃里一阵发空。
“邓师傅，今天有啥新鲜菜？”陈东风怕声音被油烟盖过，特意放大了些音量，亮沉的嗓音穿透缭绕的水汽，清晰地传到邓师傅耳中。
邓师傅这才从锅沿上抬眼，脸上的汗珠顺着眼角的笑纹往下滑。
他腾出一只手，用围裙下摆随意擦了擦脸颊，嗓门也亮堂：“东风来啦？巧了，刚从后园摘了把嫩菠菜，绿得能掐出水儿，还有块今早刚送来的新鲜五花肉，照旧给你炒俩家常的？”
“再加个汤吧。”陈东风往灶台边凑了两步，目光扫过墙角的竹筐，瞥见里面码得方方正正的嫩豆腐。
眼睛瞬间亮了亮，语气里多了几分熟稔的自在，“就用你泡的酸豆角炖豆腐，酸溜溜的解腻，准开胃爱吃。”说着，他下意识回头望了眼跟在身后的万紫，嘴角悄悄弯起，眼里裹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笑意。
“得嘞！”邓师傅爽快地挥了挥手里的锅铲，铁铲与铁锅碰撞出清脆的“叮当”声，“你们先找地儿坐，也就十分钟的事儿，保证热乎！”
陈东风应声转身往回走，刚到桌边就见万紫正仰着头，盯着墙上泛黄的价目表看——红底黑字的颜料都褪了色，边角还卷着边。
价目表旁边贴着几张皱巴巴的奖状，上面“市烹饪大赛金奖”“民间厨神”的字样虽有些模糊，却透着股实在的底气。
“别看这儿看着旧，”陈东风拉过一把木椅坐下，指了指厨房方向，声音压得稍低，带着点分享秘密的意味，“邓师傅以前是市宾馆的主厨，各地菜系都做得很好。”
“后来一把年纪了，不爱受酒店的管束，儿女又都在外地工作，就守着自家老房子开了这小饭馆，也就图个自在顺心。”
万紫这才注意到，陈东风的手指正无意识地在桌沿轻轻敲着，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东风里万紫千红 指腹着桌面上深浅不一的木纹，像是在数着什么。
她心里忽然就透亮了——难怪他对这儿熟得像回自己家，脚步落得自在，跟邓师傅说话也没半分生分。
想来是经常来，早把这满是烟火气的小馆，当成了能卸下一身奔波疲惫、用一口热乎家常饭熨帖好胃口的地方。
“等下你尝尝他炒的回锅肉，”陈东风收回手，眼里闪着点真切的期待，语气里满是推荐的诚意。
“五花肉得煸到外皮微焦，油脂都逼出来，再裹上豆瓣酱，配着脆生生的青椒，辣劲刚够提味又不冲，就着米饭，我以前能吃两大碗。”
万紫被他说得忍不住笑了，指尖在磨得发亮的桌布上轻轻画着圈，声音里带着点被勾起的馋意：“听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很饿了，本来中午就没吃什么。”
菜还没上，厨房的吊扇“嗡嗡”转着，扇叶把厨房飘来的油烟香送得满室都是，混着老木头的味道，倒让人觉得格外安心。
万紫攥了攥手里的竹筷，心里憋了半天的疑问还是忍不住冒了出来。
她抬眼看向陈东风，声音放得轻轻的，带着点不确定：“东风哥，你说我这个班导钟老师为啥要扣我的奖学金啊？”
“我看文件上说这钱是学校统一发的，他扣下来也没用呀，自己也落不到好处啊。”
陈东风抬眼，见她眼里满是困惑，睫毛轻轻垂着，像只被雨淋湿了、一时找不到方向的小鹿。
他没急着回答，先拿起桌上的搪瓷水壶，往干净的碗碟里倒了点热水，慢悠悠地涮着，细小的水花在碗里溅起，又顺着碗沿滑下去，在桌布上留下浅浅的印子。
“这你就不懂了，”他把涮好的碗碟轻轻推到万紫面前，又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杯壁上很快凝了层薄薄的水汽，“有些好处，不一定是装在口袋里的真金白银。”
万紫双手捧着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热水，掌心被温水暖得发烫，却还是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只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陈东风，等他继续往下说。
陈东风又拿起自己的碗碟，往里面倒了些热水，水流“哗哗”响，冲淡了些许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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