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眼，看着碗里盛满水，才缓缓开口“他扣下你的名额，就能顺理成章地给别人，”
话音落时，陈东风手腕微倾，将碗里的水倒掉，水珠溅起的细碎声响里，瓷碗放回桌面时磕出一声轻响。
“比如班上总围着他转、嘴甜会来事的学生，或是家里有点背景门路的，以后他评职称、找资源，这些人说不定能帮上忙，让他办事少碰些钉子、少绕些弯路啦。”
陈东风顿了顿，见万紫攥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才又放缓了语气接着说：“这些人大多好面子，觉得申请贫困补助是‘露穷’，走在路上都怕别人指指点点，丢不起那个脸。”
他抬眼看向万紫，眉头微蹙，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带着点过来人的通透，又藏着不易察觉的冷静。
“但奖学金不一样啊——既能拿到实实在在的钱，填履历的时候还能多一行‘优秀学生奖学金’，不管是找工作还是升学，都是加分项，说出去多体面？”
“你被克扣的名额平白给了这些人，人情不就这么欠下了？”
他指尖无意识地着碗沿，瓷面被磨得有些光滑，指尖划过的弧度慢悠悠的，语气里却多了几分点透世事的清醒，“以后不管是他评职称要凑教学业绩、找同事拉推荐，还是想托人给家里办点私事，受了好处的人，还能不记着这份情，帮衬着他？”
说着，他拿起桌边的搪瓷壶，给自己也倒了杯温水。杯口凑到唇边时，他微微低头，浅浅抿了一口，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缓解一下喉咙的干痒不适。
“依我看，你们班奖学金名额就三个，你绩点排第一的没拿到，名额顶多往第二名、第三名、第西名顺延——真正能从这事里捞着好处的，跑不出这三个人。”
放下杯子时，杯沿在他下唇上印出一圈浅白的印子，像极了瓷器晕开的白边。
万紫听得惊得睁圆了眼，手里的杯子差点没拿稳，水晃出几滴，落在桌布上，晕开个小小的湿痕。“还、还能这样？”
她声音都有点发颤，心里又气又急，胸口堵得慌，“那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就因为我没跟他搞好关系，没背景？”
陈东风看着她这模样——脸颊鼓着，像只被抢了松果的小松鼠，眼眶红通通的，却还强撑着没掉眼泪，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指尖刚触到发顶，就感受到一片柔软，还裹着淡淡的洗发水清香，像刚晒过太阳的棉花。
“怎么不能？”他叹了口气，指尖在她发顶轻轻顿了顿，语气里的冷静淡了些，多了几分心疼。
“要不是你今天找我说起这事，说不定他真就这么把名额成功换了个人，你到最后都蒙在鼓里。你一开始，是不是打算就这么忍了？”
提到这个，万紫瞬间就蔫了，耷拉着脑袋，下巴都快抵到胸口，声音越来越小，像蚊子哼哼似的：“我……我一开始找他争取了的。可是没用。”
“毕竟他是班导啊，管着我们的考勤、平时成绩，还有期末评语。”她手指绞着桌布的边角，蓝白格子被揉得发皱。
“我怕得罪了他，以后他给我穿小鞋，写评语的时候也故意刁难，在学校里肯定就不好过。”说到这儿，她抬眼看向陈东风，眼底还闪着点水光，“要不是你说能帮我想想办法，我可能真就认了，只当自己运气不好，没争过别人。”
正说着，厨房方向突然传来邓师傅的大嗓门，混着抽油烟机停下的声响：“东风！你要的菜全做好咯！”
紧接着，穿着白围裙的胖乎乎男人端着沉甸甸的托盘快步走过来，铁托盘“哐当”一声轻放在桌上，热气裹着肉香、蒜香瞬间涌了过来，把刚才那点委屈的气氛冲得一干二净。
“回锅肉来咯！清炒菠菜，还有小姑娘都爱喝的酸豆角豆腐汤！”
邓师傅嗓门亮得像挂在巷口的铜铃，他笑着拍了拍陈东风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快吃快吃！刚出锅的，热乎着才香，凉了那股子酱香味就散了！”
陈东风立刻拿起公筷，先夹了块肥瘦相间的回锅肉放进万紫碗里——肉皮泛着油亮的红光，裹着浓稠的豆瓣酱，边缘微微焦脆，还沾着几粒青椒丁，看着就让人咽口水。
“先吃饭，”他语气里带着笑意，“别想那些糟心事了，邓师傅的手艺可别辜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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