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她像是耗尽了些力气，停顿了会儿，指尖轻轻着微凉的杯壁。
抬眼看向对面人，语气沉沉的，却透着一股认真：“我说这些，不是想教训谁，也不是想标榜自己多通透。只是觉得，脑子转得太杂，反倒容易困住自己。”
她顿了顿，夹起的青菜悬在半空，又轻轻放回自己碟中：“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咱要是实在做不了最好的那一个，又不甘于平凡落后，那就先把自己能做的做好，努力向上、向阳而生。”
万紫话音落时，钟惜文正低头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汤，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廊柱旁，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陈东风，廊灯的光斜斜打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又细又长，铺在地面上，像一道沉默的屏障。
他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双手插在休闲裤兜里，肩线绷得有些紧。那双平日里总显得深邃难测的眼睛，此刻像是盛着揉碎的星光，墨色的眼底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沉沉的，让人望不穿底。
只有紧抿成一条首线的唇角，微微泛着白，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心思。
钟惜文收回目光，回眸深深望着万紫，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淡的阴影。
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声音轻得像叹气：“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说不定……现在心里能敞亮不少，我发现和你聊天还挺放松心情。”
方才那场算不上争执的拌嘴，像一层薄薄的雾，轻轻蒙在两人之间。
谁都揣着没说透的心事，一时没再开口，沉默便顺着桌沿悄悄漫延开来，连杯里冒着热气的茶水，都似是被这安静催得凉得快了些。
廊柱旁的陈东风突然看见万紫和那个钟惜文在一起吃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魏紫塞来的冰镇饮料，冰凉的瓶身在掌心沁出细水珠，却没让他心头的烦躁消减半分。
他的目光黏在万紫身上，看着她认真说话时，眉头微微蹙起的模样，看着她指尖杯壁时，那份难得的沉静。
又瞥见一旁的钟惜文，脸上带着了然的笑意，似乎正与万紫说着什么贴心话。
陈东风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喉间发紧，脚下却像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开步，只能默默站在廊柱投下的阴影里，像个局外人，却又固执地不肯挪开视线。
魏紫早留意到陈东风的异样。方才还和众人谈笑风生、眉眼带笑的人，不知何时忽然顿住脚步，眼神首愣愣地盯着前方，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连肩头都绷得发紧，透着股与他平日里随性放松模样截然不同的僵硬感。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当看到窗边相对而坐的万紫与钟惜文时，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扰，随即又被警惕取代，那抹情绪快得像流星划过夜空，稍纵即逝。
下一秒，她便换上了平日里那副大气明艳的笑容，抬手轻轻拽了拽陈东风的袖子，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俏意与催促：“东风，大家都在包厢里等着呢，就差你了，再磨蹭下去，点好的菜该全凉透啦。”
她说着，刻意拔高了些许音量，目光还若有似无地朝万紫那边扫了一圈，那眼神里，藏着几分掩不住的自得，像是在无声宣告着什么。
还有几个站在包厢门口同学也跟着起哄：“陈哥，发什么呆呢？不会是看到什么美女走不动道了吧！哈哈～”
“快别站外面了，赶紧进来入座，今天可得好好宰你一顿！”
喧闹的声音让凝滞的空气松动了些，却也没让陈东风那沉落的脸色好上几分。
他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个笑容，却怎么也提不起劲，只能含糊地应了声：“知道了，这就来。”
可他刚迈出一步，就见窗边的万紫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视线再次与他相撞。
这一次，万紫没有像刚才那样慌乱，只是愣了一下，随即让自己尽量流露出自然地笑意，轻轻地摆了摆手，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便转回头，继续吃饭，只是指尖却悄悄蜷缩起来，放在膝盖上，紧张地抠着裤子的布料。
陈东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看着万紫刻意回避的侧脸，看着钟惜文凑到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看着两人之间那股融洽氛围，心里的烦躁像野草般疯长，密密麻麻地缠满了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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