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你妈！”我冲那团扭曲的光影狠狠啐了一口，后背全是冷汗。胡笔瘫在报价台旁边，咳得像要把肺管子吐出来，那本焦糊的古籍掉在他手边，封面上的铜锈光芒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死气沉沉的焦黑。
时空的“咔嚓”碎裂声越来越密集。凝固的人群像解冻的蜡像，惊恐的表情开始扭曲，停滞的声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轰然爆发！
“鬼啊！！”
“刚才怎么回事？！”
“胡笔！胡笔你没事吧？”
“书！那本怪书呢？”
混乱像瘟疫一样瞬间席卷了整个交易所。无数道惊惧、疑惑、贪婪的目光射向胡笔和他手边那本诡异的书。几个胆大的交易员甚至想挤过来。
“走！”我一把拽起还在干呕的胡笔，另一只手飞快地捞起地上那本死沉死沉的破书。入手冰凉，带着股劫后余生的焦糊味和……一丝极其微弱的余温？像心脏刚刚停止跳动。
“书……书还在……”胡笔声音嘶哑，眼镜片上全是裂痕，眼神却死死盯着古籍，“它……它刚才……”
“少废话！先撤！”我拖着他往人群外挤，回头看了一眼二楼。陈珩的身影己经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只有那张幽蓝色的光网还在原地闪烁，里面的焚书者扭曲挣扎得更加剧烈，身影越来越淡薄，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标记……锁定……”那冰冷的合成音在我脑子里越来越弱，却像毒蛇一样盘踞不去。
挤出交易所大门，民国二十三年浑浊的阳光和喧嚣的市声扑面而来，带着黄包车的铃铛声和小贩的叫卖。刚才那场发生在时间夹缝里的生死搏杀，仿佛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只有怀里这本沉重、焦糊、救了我们一命的破书，和口袋里那张滚烫的SIM卡，证明着一切真实发生。
“鱼小姐……现在……怎么办？”胡笔扶着墙，惊魂未定，看着周围完全陌生的1934年街景，脸上是深入骨髓的茫然和恐惧。他一个搞财经的笔杆子，莫名其妙被卷进时空乱流，差点被当成“浮尘”湮灭，没当场崩溃己经是心理素质过硬了。
怎么办？我也想知道怎么办！陈珩那王八蛋抓完“虫子”就溜了，留下俩烫手山芋在1934年。焚书者虽然被暂时困住，但“标记锁定”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回2023？我的“死亡证明”卡还在，但天知道激活跳跃会不会引来更猛的清道夫？留在这儿？等着被时间修正或者被焚书者找上门？
“先找个地方落脚！”我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裂开的旗袍下摆又被挂了一下，凉风嗖嗖地往里灌。“这破衣服……”
“我……我知道一个地方！”胡笔突然想起什么，推了推破碎的眼镜，“闸北，我有个远房表舅，开小旅馆的，很僻静！”
僻静好。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引人注目。
胡笔的表舅开的小旅馆藏在闸北迷宫般的小弄堂深处，门脸破旧，招牌上“平安旅社”西个字缺笔少划。表舅是个干瘦的小老头，眼神浑浊，看到胡笔和我这身格格不入的打扮（尤其是我那身破旗袍），也没多问，只嘟囔着“世道乱，少问少管”，收了几个铜板，把我们领到二楼最靠里一间房。
房间狭小阴暗，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瘸腿桌子和一个破脸盆架。霉味、灰尘味和劣质烟草味混合在一起，熏得人头疼。唯一的好处是窗户对着后巷，僻静。
胡笔几乎是瘫在了床上，惊魂未定。我把那本沉重的古籍“咚”地一声放在瘸腿桌子上，震得桌子一阵呻吟。焦糊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鱼小姐……”胡笔挣扎着坐起来，声音发虚，“那……那个焚书者……还会不会……”
“闭嘴！”我烦躁地打断他，从后腰拔出那把勃朗宁M1906，卸下弹夹——只剩一颗孤零零的子弹。妈的，1934年，上哪儿搞子弹去？防身都不够！我又摸了摸大腿袜带，陈小七塞给我的陶瓷刀还在，冰凉坚硬。就靠这点玩意儿跟非人的清道夫斗？
目光落在桌上那本古籍上。它静静地躺着，封面焦黑卷曲，像块丑陋的炭。就是这玩意儿，刚才爆发出铜锈光芒，硬生生扛住了湮灭吸力救了胡笔一命？它到底是什么？
我伸出手，指尖犹豫了一下，还是落在了焦糊的封面上。触感粗糙冰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甚至……一丝微弱的悸动？像沉睡火山深处未熄的余烬。
“焚书者要它……陈珩也说它是关键……”我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着焦黑的边缘，“锚点……诱饵……妈的，就不能给本说明书吗？”
胡笔凑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鱼小姐，您说……陈教授他……真的是那个陈七爷吗？他……他好像完全不认识我们了……”
陈珩那张冷峻的脸，那双毫无波澜的黑曜石眼睛，还有那句冰冷的“遗忘代价”……像根刺扎在我心里。遗忘循环，遗忘死亡，遗忘……扰动源？所以，遗忘了我？
“管他认不认识！”我甩甩头，把那股莫名的烦躁压下去，“先顾好自己！想想怎么回去！或者怎么在这鬼地方活下去！”
活下去。1934年的上海，兵荒马乱，日本人虎视眈眈，青帮盘踞，现在还要加上一群躲在时间夹缝里想弄死我的清道夫。钱？我摸出陈七爷当初给的那张支票，翻了三倍，但在这乱世能撑多久？身份？鱼小小？一个穿着裂口旗袍、带着枪和怪书的“疯女人”？分分钟被巡捕房或者日本特务盯上。
“胡笔！”我转向他，“你在这边还有门路吗？搞点钱，搞点……家伙事儿？”
胡笔推了推破眼镜，脸上露出点专业记者的精明：“门路……有是有，但得小心。交易所那边暂时不能去了，动静太大。我认识几个跑单帮的，能换点硬通货，也能……搞到点防身的。”他压低声音，“就是价钱……”
“钱不是问题！”我把支票拍在桌上，“尽快！”
胡笔拿了支票，像只受惊的兔子，贴着墙根溜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那本沉默的古籍。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闸北的贫民窟亮起星星点点昏黄的灯火，远处传来模糊的叫卖声和孩子的哭闹。一种巨大的孤独和荒谬感突然攫住了我。顺天府剿匪，原始部落钻火，龙床上醉生梦死……那些穿越像一场场光怪陆离的冒险，刺激，甚至有点上瘾。可现在，我被困在了1934年，像个真正的难民，被一个失忆的“故人”当作风险，被一群非人的怪物追杀。
“狗系统……”我对着空气骂了一句，明知它己经卸载了。口袋里那张SIM卡依旧滚烫，像个定时炸弹的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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