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清脆的断裂声，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彻底击碎了王主任最后一丝强撑的体面。
“啊！”
王主任发出一声短促、惊惶又带着痛悔的怪叫。
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踉跄着就要扑下去捡那断足。
“王主任！小心！”
离得近的几个人下意识地惊呼，场面瞬间有点混乱。
就在这片混乱和死寂交织的诡异气氛中，纪熙晨轻轻放下了筷子。
他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仿佛刚刚欣赏完一出与己无关的闹剧。
他站起身，那身洗得发白的工装衬衫在满室华服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
他走到林清欢身边，微微俯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林老师，我看王主任可能需要点私人空间……处理一下他的‘国之重器’。要不，我们先撤？晚高峰快到了，我还得去接几单呢。”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
“哦，对了，回去路上正好路过人民公园后门，那旧书摊老板今天应该还在，五块钱一本的《鉴宝指南》，您……有兴趣来一本防身吗？下次聚餐说不定用得上。”
林清欢猛地抬起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
那双眼睛，清澈依旧，却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方才那洞穿千年迷雾、精准点破仿品破绽的锐利光芒己然敛去。
只剩下熟悉的、带着点懒散和戏谑的平静。
但就是这份平静之下，林清欢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不受控制地冲撞着——
不再是单纯的惊讶，而是一种近乎眩晕的、混杂着震撼与强烈探索欲的崇拜！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站了起来，动作有些僵硬，脑子里还嗡嗡地回响着他刚才那平静却石破天惊的叙述——
“七道阴线”、“六道半”、“酸咬的锈像坏菠菜汤”……
每一个字都像烙印，烫在她的神经上。
而此刻，他近在咫尺，那身旧工装，那张俊秀得过分的脸。
和他刚刚展现的、足以让专家都汗颜的恐怖学识。
形成了宇宙级爆炸般的反差！
这种反差，像最烈的酒，瞬间烧得她脸颊发烫，心跳如擂鼓。
“好……好。”
林清欢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微颤。
她甚至不敢再看纪熙晨的眼睛，生怕泄露了自己此刻过于澎湃的心绪。
她匆匆对旁边还处于震惊宕机状态的张晓薇丢下一句：
“薇薇，我们先走了！”
便几乎是逃也似的，跟着纪熙晨快步走出了这个气氛诡异、满地狼藉的包厢。
身后，隐约传来王主任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怒吼：
“骗子！都是骗子！我要告他们！我的钱！我的……”
以及其他人压低声音的劝慰和掩饰不住的窃窃私语。
走廊里明亮柔和的灯光取代了包厢内炫目的水晶吊灯，空气也仿佛清新了许多。
林清欢跟在纪熙晨身侧半步之后。
聚宝网79块5厘米内增高网孔透气小白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她此刻杂乱的心跳。
她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他。
他走得不快，姿态放松，双手随意地插在旧牛仔裤的口袋里。
那件浅蓝色工装衬衫的袖口因为刚才的动作微微卷起了一小截。
就在那磨损严重的袖口边缘。
一点极其微弱的、冰冷锐利的光芒，倏地刺入了林清欢的眼帘！
她呼吸猛地一窒！
那是什么？
在粗糙磨损的聚酯纤维袖口掩映下，紧贴着他线条流畅的手腕，露出了一小截……表壳？
那不是普通的金属光泽。
它沉凝、温润，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低调至极的奢华感。
那独特的、复杂精密的表圈轮廓。
还有那在灯光下偶然一闪而过的、如同星辰碎钻般幽微却不容错辨的光芒……
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林清欢记忆的某个角落！
她曾经在一次极其偶然的机会，隔着博物馆厚厚的防弹玻璃。
看到过一块被郑重陈列的、有着类似光泽和轮廓的古董怀表。
旁边的解说牌上赫然印着那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百达翡丽。
而眼前纪熙晨腕间露出的这一小截，虽然只惊鸿一瞥。
但那质感，那绝非工业流水线能打磨出的极致工艺感……
分明指向同一个令人窒息的可能！
一个开网约车、收废品、在旧书摊淘五块钱《鉴宝指南》的人……
手腕上戴着价值连城的百达翡丽？
这个念头荒谬得像天方夜谭，却又带着一种冰冷坚硬的逻辑，狠狠砸在林清欢的心上。
刚才包厢里那震撼的一幕再次翻涌上来——
他平静地指出“六道半阴线”时那份举重若轻的笃定。
他描述商周工艺规制时那信手拈来的渊博……
这哪里是什么旧书摊能“淘”来的知识？
这分明是浸淫其中、深入骨髓的底蕴！
旧书摊？
五块钱？
开网约车？
收废品？
林清欢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一个巨大的、带着强烈吸引力的谜团。
裹挟着前所未有的好奇和一种近乎灼热的崇拜感。
在她心底轰然炸开，瞬间淹没了所有其他念头。
她抬起头，目光紧紧锁住纪熙晨那挺拔而透着点懒散的背影。
像猎人锁定了最神秘莫测的猎物。
“纪熙晨。”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响起，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和探寻。
“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民公园后门的旧书摊……具体在哪个位置？”
她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像是在闲聊。
“那本《鉴宝指南》……听起来挺实用的。”
纪熙晨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抬起手，用指节蹭了蹭鼻尖。
夕阳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给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也模糊了他嘴角那一闪而逝的、极其细微的弧度。
“哦，那个啊。”
他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带着点惯常的慵懒调调。
“老板姓张，摆摊看心情，位置嘛……”
“跟蒲公英似的，风往哪儿吹，他就在哪儿扎根。全凭缘分。”
风往哪儿吹？全凭缘分？
林清欢看着他消失在走廊拐角那沐浴着夕阳光辉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
清新的空气涌入肺腑，却丝毫无法平息心湖的惊涛骇浪。
这轻飘飘的“缘分”二字，像一句精心编织的谜语，更像一个无声的邀请。
将她心中那刚刚破土而出的、名为“纪熙晨”的巨大谜题，染上了更加神秘莫测的色彩。
夕阳熔金，将他远去的影子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拖得长长的。
林清欢站在原地，晚风穿过敞开的窗，拂动她额前的碎发。
却吹不散眼中那越来越亮、越来越执拗的光芒。
她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初醒的鹰隼。
——管你是什么风，吹向何方。
纪熙晨，你这本“旧书摊淘来的五块钱宝典”，我林清欢，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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