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间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窗外的阳光透过斑驳的窗帘缝隙,艰难地洒落在地面,却丝毫驱散不了室内凝重的氛围。沈清澜那声冰冷的“伤口裂开了!”如同在凝固的空气中引爆了一颗炸弹,这声音尖锐而决绝,瞬间打破了表面的平静,让每一个在场的人都为之一震。 原本看似平静的虚假宁静被这一声呐喊瞬间撕得粉碎!仿佛一块精心编织的锦缎,被粗暴地扯成了碎片。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紧接着,病房外传来护士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脚步声带着一种职业性的紧迫感,像是战场上的号角,催促着人们迅速行动起来。伴随着脚步声的,是推车滑轮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那声音刺耳而嘈杂,仿佛在诉说着情况的紧急;还有金属器械在托盘里碰撞的清脆噪音,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瞬间填满了这个被阳光和伤痛占据的空间。 明亮的光线下,一切无所遁形。病房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照亮,包括尚奕那痛苦扭曲的面容。沈清澜的动作快得惊人,她眼神坚定而冷静,仿佛心中只有眼前的任务。她一把扯开尚奕病号服的前襟,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浅蓝色的布料在她的手中被迅速扯开,露出了缠绕在肩胛和胸膛的厚厚绷带。绷带边缘,赫然洇开了一团刺目的、还在缓慢扩大的暗红色!那颜色新鲜、粘稠,带着生命流逝的温热感,在洁白的纱布上显得格外狰狞,仿佛是一朵正在绽放的血色花朵,触目惊心。 “止血包!”沈清澜的声音如同淬了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只有绝对的命令。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目标。护士早己默契地递上无菌的止血敷料包,那包被放在托盘里,洁白的包装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纯净。沈清澜接过止血包,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首接压在尚奕肩胛处绷带洇血最严重的中心位置!力道精准而稳定,仿佛她的手是一把精准的钳子,牢牢地控制着局面。 “呃啊——!”一声更加痛苦、压抑不住的嘶吼从尚奕紧咬的齿缝间迸发出来!这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深处,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巨大的压力首接作用于刚刚撕裂的伤口,那瞬间爆发的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捅进神经!尚奕本就因剧痛而蜷缩的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如同离水的鱼,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摆脱这无尽的痛苦。他的身体在空中短暂地停留,然后重重地摔回床上,床板被他的身体砸得发出一阵闷响。 “按住他!”沈清澜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眼神锐利如刀。她的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尚奕的伤口,仿佛在与伤痛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林秘书和另一名强壮的男护士立刻上前,用尽全力死死按住尚奕没有受伤的肩膀和手臂!他们的肌肉贲张,指节泛白,汗水从他们的额头滑落,滴在尚奕的病号服上。尚奕的身体在巨大的力量压制下依旧剧烈地痉挛、扭动,每一次挣扎都带来更剧烈的痛楚和更多的鲜血渗出!他仰着头,脖颈上的青筋如同虬结的树根般暴凸出来,额头上、脸上、脖子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那些冷汗汇聚成小溪般流淌,浸湿了他的头发和衣领。他苍白的面孔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喉间不断溢出野兽濒死般的、压抑的嗬嗬声,那声音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剪刀!”沈清澜厉声道。她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护士立刻递上无菌剪刀,那剪刀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仿佛是一把死神的镰刀。冰冷的金属刃口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沈清澜没有丝毫犹豫,动作精准而迅疾,如同最精密的机械,沿着绷带边缘迅速剪开!每一次剪刀的开合,都像是在切割着尚奕的痛苦。一层层被血液浸透的纱布被剥离,露出底下更加触目惊心的景象——伤口处的血肉模糊一片,暗红色的血液还在不断地涌出,仿佛是一个决堤的洪水口,让人触目惊心。
缝合线被巨大的力量生生撕裂!皮肉翻卷,新鲜的血液正从撕裂的创口中汩汩涌出,染红了周围刚长出不久的肉芽,也染红了沈清澜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指。那景象,比枪伤本身更加惨烈,无声地控诉着主人刚才那不顾一切、近乎自毁的剧烈动作。
空气里瞬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准备二次缝合!清理创面!加压!”沈清澜的声音依旧冰冷平稳,下达着清晰的指令。护士迅速递上清创器械和新的缝合包。
剧痛如同滔天的黑色巨浪,一波又一波,永无止境地冲击着尚奕摇摇欲坠的意识堤坝。每一次清创棉球的触碰,每一次止血钳的按压,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酷刑。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涣散,眼前忙碌的白色身影、冰冷的器械反光、刺目的血色……都扭曲变形,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水幕。耳边是各种嘈杂的声响:器械的碰撞、护士简短的回应、自己粗重痛苦的喘息……汇成一片混乱的嗡鸣。
意识在剧痛的汪洋中沉浮、碎裂,即将被彻底淹没。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深渊边缘,一点冰冷的、如同寒星般的光芒,却顽强地穿透了无边的黑暗和剧痛,死死地钉在他的灵魂深处!
“不准查……那辆车……任何……有关她的……都不准……查……”
那是他用尽最后力气、带着血淋淋的痛楚吼出的命令。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印,狠狠地刻进了他的骨髓!
乔安妮……
这个名字,连同她公寓楼下那辆诡异的、套牌的黑色轿车,如同最深的梦魇,在他混沌的意识里反复闪现!
不能查!
不能把她卷进来!
无论那辆车意味着什么……无论她昨晚的决绝带来了怎样的风暴……都不能让她暴露在任何可能的危险之下!
这份近乎偏执的保护欲,如同最后一点燃烧的烛火,在无边剧痛和意识涣散的狂风暴雨中,倔强地、疯狂地燃烧着!支撑着他那早己破碎不堪的意志,没有彻底熄灭。
“呃……嗬……”他破碎的喘息声中,夹杂着模糊不清的、如同梦呓般的音节,似乎还在重复着那个冰冷的命令。
沈清澜正在快速而精准地清理着创口边缘的凝血和组织碎片,准备进行二次缝合。她听到了那模糊的呓语,清冷的眸子极其短暂地从创口处抬起,扫过尚奕因剧痛而扭曲、意识涣散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失焦地望着天花板,瞳孔微微放大,里面只剩下无边的痛苦和……一丝难以解读的、深埋在混乱之下的执念。
她收回目光,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几分。声音依旧冷静:“强效镇痛,静脉注射,现在。”
护士立刻将一支预抽好的、澄澈无色的药液注射器递到沈清澜手中。针尖在阳光下闪烁着一点寒芒。
沈清澜一手稳定地按压着尚奕肩颈交接处的肌肉,寻找着最佳的静脉穿刺点。她清晰地感受到指下肌肉因剧痛而无法控制的痉挛和紧绷。
“准备注射。”她声音低沉。
冰冷的酒精棉球擦过皮肤,带来一丝短暂的凉意。紧接着,是针尖刺破皮肤的、极其细微的刺痛感。
就在那冰冷的针尖即将刺入静脉的瞬间——
意识涣散、深陷剧痛泥沼的尚奕,身体似乎本能地感受到威胁,猛地一颤!他涣散的目光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极其艰难地、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珠。
他的视线,没有聚焦在近在咫尺的沈清澜脸上,也没有看向那即将注入他身体的针尖。
而是,越过了沈清澜的肩膀,越过了林秘书紧绷担忧的脸,越过了窗外那片过于明亮刺眼的湛蓝天空……
空洞的、被剧痛折磨得失去了焦距的瞳孔,似乎穿透了病房的墙壁,穿透了城市的钢筋水泥,穿透了空间的阻隔,落向某个极其遥远、却又无比清晰的所在。
那目光里,没有了平日的锐利和掌控,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被剧痛和某种更深沉情绪浸泡的……疲惫。还有一丝,如同溺水者望向岸边最后一点灯火般的……渺茫的牵念。
针尖刺入。
冰凉的药液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间涌入他的血管。
尚奕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随即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支撑的提线木偶,猛地松弛下来。那死死抵抗着剧痛和意识涣散的、最后的紧绷力量,被强效的化学物质强行瓦解。
他涣散的目光彻底失去了焦点,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瞳孔里的那点微弱的执念和牵念,如同风中的残烛,在药效的冲击下,终于彻底熄灭。浓密的睫毛缓缓覆盖下来,遮住了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只剩下无边疲惫和空洞的眼睛。
沉重的、带着药物强制作用的呼吸,取代了痛苦的喘息和压抑的嘶吼,在病房里规律地响起。
二次缝合在绝对的安静中进行。只有器械细微的碰撞声,缝合线穿过皮肉的轻微声响,以及窗外过于喧嚣的、属于城市的、生机勃勃的噪音。
沈清澜的动作稳定而精准,每一针都带着绝对的冷静和高效。她的目光专注于手中的缝合,清冷的侧脸在明亮的阳光下如同完美的雕塑,看不到一丝情绪的波澜。
林秘书站在一旁,看着老板在强效镇痛下陷入深沉的昏睡,看着他苍白脸上残留的痛苦痕迹和额角未干的冷汗,再想起他昏睡前那涣散却执拗地望向远方的眼神,以及那句用生命维护的冰冷禁令……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是担忧?是后怕?还是……一丝难以言喻的、对老板这份近乎偏执的、深埋于冰山之下的保护的……震撼?
他默默地退后一步,将这片被血腥、消毒水和阳光混合充斥的空间,留给了沉默缝合的医生和陷入药物性沉睡的主人。窗外,城市的喧嚣依旧,像一个巨大而无情的旁观者。
(http://www.220book.com/book/T19O/)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