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尚总私人电话,我是林秘书。”
清晰、冷静、带着职业性疏离的男声,透过冰冷的听筒,毫无预兆地撞进乔安妮的耳膜。
那一瞬间,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乔安妮僵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窗外刺眼的正午阳光透过拉开的缝隙,在她狼狈不堪的身影上投下一道狭长而灼热的光带,却丝毫无法驱散她体内骤然涌起的、刺骨的寒意。
林秘书……
不是他。
不是那个她颤抖着、带着巨大恐惧和最后一丝卑微期待拨通电话想要听到的声音。
所有的勇气,所有在内心煎熬中艰难筑起的、摇摇欲坠的堤坝,在这句公式化、不带任何私人情感的冰冷开场白下,如同被投入冰海的沙堡,瞬间冻结、崩塌、碎裂成齑粉!
紧握着听筒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咯”声,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青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捏紧,瞬间停止了跳动,紧接着是更加疯狂、几乎要冲破胸腔的剧痛和窒息感!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烙铁死死堵住,干涩灼痛,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再次汹涌而出,无声地冲刷着她惨白冰凉、布满泪痕和污迹的脸颊。
阳光灼热地烤着她的后背,她却感觉如坠冰窟,浑身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乔小姐?”电话那头的林秘书似乎从这长久的、压抑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什么,试探性地、依旧保持着冷静疏离的口吻询问了一声。
这一声“乔小姐”,像是一把钝刀,再次狠狠地捅进了乔安妮早己千疮百孔的心脏!
他知道是她。
他当然知道是她。
尚奕的私人号码,除了最核心的几个人,还有谁会在这个时间点,用这种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呼吸声打来?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彻底看穿的狼狈,如同最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小丑,承受着电话那头无声的审视和……怜悯?
“我……”乔安妮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才从紧咬的、几乎要渗出血丝的唇间挤出一个破碎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单音节。声音嘶哑颤抖得不成样子。
“尚总他……”她几乎是用气声在问,每一个字都带着刀刃刮过喉咙般的剧痛,“……他……怎么样了?”
问出这句话,几乎耗尽了她的所有。身体的力量被瞬间抽空,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落地窗玻璃上,才勉强没有瘫倒在地。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丝绸礼服传来,却丝毫无法缓解心口那片被绝望灼烧出的空洞。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短暂的沉默,对乔安妮而言,却如同被架在油锅上反复煎熬!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会怎么说?
“情况稳定”?“与你无关”?还是……更残酷的真相?
“尚总……”林秘书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语调,只是似乎比刚才更加低沉、更加谨慎了几分,“……尚总目前仍在术后观察期,需要绝对静养。”
公式化的回答。
避重就轻。
没有透露任何实质性的信息。
乔安妮的心沉了下去,沉入一片更加冰冷绝望的深渊。一股强烈的、混合着不甘和巨大恐慌的情绪猛地攫住了她!
“他到底怎么样了?!”她几乎是嘶吼出来,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在空旷的公寓里回荡,“苏晚说他中枪了!在重症监护!是不是真的?!他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你告诉我啊——!”
电话那头的林秘书似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失控情绪惊了一下,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职业性的安抚,但那份疏离的壁垒依旧坚固:
“乔小姐,请您冷静。尚总的情况属于医疗隐私,不便向无关人员透露。我只能说,医生正在全力救治,目前生命体征平稳。至于苏小姐……”林秘书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选择了最官方的说法,“她的信息来源和动机,我们不予置评。请您不要轻信未经证实的消息。”
无关人员……
不予置评……
不要轻信……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反复地捅在乔安妮的心上!
她算什么人?
她连知道他生死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苏晚的话是“未经证实”?那她乔安妮,在他尚奕的世界里,就是彻头彻尾的“无关”?!
巨大的愤怒和屈辱瞬间冲垮了恐惧!泪水混合着心碎和滔天的恨意,汹涌而下!
就在她濒临彻底崩溃,几乎要对着电话歇斯底里地嘶吼时——
林秘书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变得更加低沉,也更加……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了精心的打磨,不带一丝温度,清晰地、缓慢地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来自主人的意志:
“另外,乔小姐,”林秘书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宣读判决,“尚总在……清醒时,有过明确的吩咐。”
乔安妮所有的嘶吼和愤怒瞬间卡在喉咙里!她猛地屏住了呼吸!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全身!
“有关您的一切事务、行踪、以及……任何形式的联系,”林秘书的声音清晰地、一字一顿地敲打在乔安妮的耳膜上,如同最残酷的宣判,“都不必……再向他汇报。”
轰——!
如同一个惊雷在乔安妮的脑海中炸开!
有关您的一切……不必再汇报!
这冰冷、清晰、不带任何转圜余地的禁令,如同最锋利的冰刃,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伪装和强撑!将她那颗早己破碎不堪的心,彻底钉死在名为“被遗弃”的耻辱柱上!
原来……
原来在医院走廊外,他推开她,说出那些绝情的话,并不是结束。
原来他所谓的“到此为止”,是连她存在的痕迹,都要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抹去!
连她是否活着,是否安全,都不再需要知道!
她乔安妮,对他尚奕而言,己经彻彻底底地……变成了空气!
“嘟……嘟……嘟……”
忙音。
冰冷的、单调的忙音,在林秘书传达完那道最终的、冰冷的禁令后,没有任何停顿地响起。
他甚至没有等她的任何回应。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怜悯。
就像挂断一个无关紧要的、骚扰电话。
乔安妮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可笑姿势,后背死死抵着冰冷的玻璃窗,一只手紧紧攥着早己忙音作响的听筒,如同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窗外的阳光,正灼热地炙烤着这座城市,白晃晃一片,充满了盛夏的喧嚣和生机。然而,乔安妮却感觉整个世界的光线和声音都在瞬间被抽离了。
眼前只剩下刺目的、令人眩晕的苍白。
耳边只剩下那冰冷单调的忙音,和她自己心脏彻底碎裂的、无声的轰鸣。
泪水无声地汹涌奔流,滚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滴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绝望的印记。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连最后一点存在的痕迹,都被他亲手、冷酷地抹去。
病房内。
“物理降温效果有限,而且会大量消耗他的体力,不利于对抗感染。”沈清澜清冷的声音打破了病房的凝重,如同冰泉落入滚烫的熔岩。她否决了护士提出的加强物理降温的方案,目光锐利地扫过监护仪屏幕上依旧在38.4℃附近徘徊的体温数字。
“他现在的核心体温过高,体表降温只是杯水车薪,反而可能引起寒战,加重心脏负担。”她一边快速解释,一边再次弯腰,动作极其专业地检查尚奕颈动脉的搏动和呼吸深度。
她的指尖隔着薄薄的无菌手套,清晰地感受到他皮肤下滚烫的温度和那异常活跃、如同被强行催动的引擎般急促而有力的脉搏跳动。这绝不是单纯的术后吸收热或伤口反应该有的脉象。结合缓慢攀升的体温和二次缝合的创伤史,感染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
沈清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清冷的眼底凝结着寒冰。她首起身,对着护士快速下达指令:“加急的检验报告出来没有?催!抗生素升级方案准备好,等血象结果出来立刻调整!维持静脉补液速度,监测电解质和尿量!任何变化,立刻通知我!”
“是,沈医生!”护士应声,神情紧张地快步离开。
林秘书站在一旁,看着沈清澜有条不紊却又透着凝重的指挥,再看向病床上因高热和药物双重作用而陷入更深沉昏睡、却依旧眉头紧锁、痛苦低吟的尚奕,心头的担忧如同巨石般沉重。他刚才出去接的那个电话……乔安妮那失控的、充满绝望的质问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老板这道冰冷的禁令,如同双刃剑,将乔安妮彻底推开的同时,似乎也斩断了他自己某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牵绊?林秘书的目光复杂地落在尚奕因高热而潮红的脸上,想起他昏迷前那涣散却执拗望向远方的眼神,以及那句用伤口崩裂换来的“不准查”。
就在林秘书心神不宁之际——
病床上,尚奕的身体猛地剧烈痉挛了一下!
“呃啊——!”一声更加痛苦、模糊不清的嘶吼从他紧咬的牙关间迸发出来!仿佛在承受着某种难以想象的酷刑!
他紧闭的双眼眼皮下,眼珠在疯狂地、无规律地转动!浓密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般剧烈颤抖!额头上、脖子上瞬间布满了新的、豆大的冷汗!搭在薄被外的手猛地抬起,五指痉挛般地张开,仿佛要抓住什么,又仿佛在徒劳地抵御着无形的攻击!
“血压升高!心率加快!”护士盯着监护仪,紧张地汇报。
“镇静剂追加!控制住他!不能再牵拉伤口!”沈清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她一步上前,双手稳稳地按住尚奕没有受伤的那侧肩膀,防止他剧烈的动作再次撕裂刚缝合的创口!
林秘书也立刻上前帮忙。
混乱中,尚奕紧咬的唇间,破碎的、意义不明的呓语如同梦魇般断续地逸出:
“不……不准……查……”
“……车……黑车……”
“……安妮……不……”
“……走……快走……”
那声音嘶哑、模糊,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一种深沉的、源自本能的恐惧!像是在噩梦中与无形的敌人搏斗!
尤其是那个名字——“安妮”!虽然模糊,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混乱的呓语!
林秘书按住尚奕肩膀的手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安妮?!
乔安妮?!
在这样深度的谵妄和高热中,老板意识深处挣扎呼喊的……竟然是这个名字?!
不是“晚晚”,而是……“安妮”?!还伴随着“不准查”、“黑车”、“快走”这样充满了保护意味的词语?!
巨大的震惊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林秘书全身!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清澜。
沈清澜正全力压制着尚奕的挣扎,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没有听到那声模糊的呼唤。但林秘书清晰地看到,在她低垂的眼睫下,那如同深潭般的眸子里,似乎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
是了然?是印证?还是更深的探究?
尚奕的挣扎在追加的镇静剂作用下渐渐微弱下去,再次陷入药物性的深度昏沉。但那紧锁的眉头,痛苦扭曲的表情,以及唇间偶尔溢出的、依旧带着“不准查”和“安妮”字眼的模糊音节,无不昭示着在他那被高热灼烧的意识深渊里,那道冰冷的禁令和那个被他强行推开的女人的身影,如同最深的烙印,在谵妄的火焰中反复闪现、交织、灼烧。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更加急促的报警声,医护人员紧张的脚步声,和床上那个在病痛与心魔双重煎熬中沉沦的男人,沉重而灼热的呼吸。
窗外的阳光,依旧灼热刺眼,像一个无情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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