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跟老张头跑了趟东郊仓库，装了半车破铜烂铁的废料回来。说是让赵鹏学认道儿，其实就是坐在颠得像散架的卡车副驾上，一路听着发动机的咆哮和底盘叮咣乱响，吸着扬起的黄土粉尘。骨头架子都快颠散了。
终于熬到下班铃响，那动静在轧钢厂的大喇叭里炸开，尖锐刺耳。工友们像泄了闸的洪水，轰然涌出厂门。赵鹏拖着被颠麻木的腿，混在人潮里往回走。
街边景象更显真实：排着长龙、闹闹哄哄的副食店；胡同口追着破铁环疯跑的孩子，灰头土脸；穿着臃肿棉袄的老头老太太拎着空篮子，慢腾腾往家挪。
赵鹏刚迈过垂花门走进中院，一股子菜味儿混合着煤烟味就冲进鼻子——开饭的点到了。
中院果然比后院热闹。傻柱何雨柱，那个圆脸壮实的厨子，正拎着个油亮亮的网兜饭盒，跟得胜的将军似的往自家走。秦淮茹像是早就在那候着了，见了他立刻笑着迎上去，声音软绵绵的透着一股子讨好的腻乎劲儿：
“柱子哥，回来啦？今儿食堂又加餐了？这味儿可真香！”
傻柱把胸脯挺得更高了，嘿嘿一笑，晃了晃饭盒：“那是！咱柱子出马，还能让兄弟们饿着？特意给你留了点油渣白菜，还有俩二合面的馒头！”他作势就要打开饭盒盖显摆，那股油汪汪的肉渣炒白菜味儿更浓了。
“哎哟，谢谢柱子哥！棒梗他们几个小的，可都馋坏了！”秦淮茹笑着伸手去接，动作熟稔。
赵鹏对这些眉眼官司没兴趣，目不斜视，径首穿过院子想往后院走。
他左边那扇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贾张氏那张皱巴巴的脸在门缝里一闪，浑浊的小眼睛死死盯着傻柱手里的饭盒，嘴里像是嘟囔了句啥“狐狸精”“不检点”，声音压得极低，但那股子刻薄味儿隔着几米远都能感觉到。瞅见赵鹏走过来，她那眼神又扫了过来，跟探照灯似的，像在掂量这新来的有多少油水。
“咳嗯！”一声刻意拉长的咳嗽在身后响起。
赵鹏脚步没停，但眼风扫过去，是二大爷刘海中。他穿着件挺括点的旧中山装，背着手，努力端着个“官架子”，在院子里迈着西方步溜达，正好挡住赵鹏的路。
“小赵啊，下班啦？”刘海中鼻孔朝天哼了一声，下巴抬得高高的，“在咱轧钢厂，运输科是重点部门，要好好干！服从指挥，遵守厂里的规章制度！知道吗？要以更高标准要求自己！”他像是在作报告，声音故意拔高。
赵鹏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还算客气，点点头：“知道了，二大爷。”脚下没停，首接从他旁边绕了过去。
还没走到后院月亮门，旁边又闪出个人。三大爷阎埠贵推着他那副断腿儿还用胶布缠了好几道的破眼镜，“巧遇”在了赵鹏面前。
“哟！小赵回来啦？”阎埠贵眯着小眼睛，脸上堆起“关心”的笑，眼镜片后的眼神却跟雷达似的往赵鹏空荡荡的手上扫，“在轧钢厂工作辛苦吧？运输科…听说油水不少？中午在厂里吃啥好的了？没跟傻柱他们食堂搭伙？”
这老狐狸，拐弯抹角想打听吃饭的事。
赵鹏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回答：“跟工友一起吃大锅饭，大锅饭能有啥油水？凑合吃饱就行。三大爷您忙您的。” 他说完，不再理会阎埠贵那张瞬间有点垮下来的笑脸，几步就穿过了月亮门，回到了相对清净的后院。
他家的破门板还那样虚掩着。赵鹏推门进去，反手把门关上。
屋里没比外面暖和多少。他走到墙角，拿出空间里那个小布口袋，倒出一点玉米面，找了个缺口的瓦盆，倒上从水龙头打来的冰凉的自来水。水一冲，盆底就沉淀了一层黄黄的玉米面糊糊。
他叹了口气，把那点可怜的玉米糊糊刮进唯一一个小铝锅里，凑到那个用砖头垒的小煤球炉子上。炉子奄奄一息，只有一点微弱的热气。
“这日子…真他娘的回归原始社会了。”赵鹏一边费力地用小铁片扒拉着奄奄一息的煤块，试图让它旺一点，一边琢磨，“粮票还够几天…靠这点玉米面撑不了多久。厂里工位签到能拿粮票油票…得天天签到！空间种的白菜种子还没用…那半斤肉票更得留着过年？”
炉子里的小火苗挣扎着舔着锅底，锅里的玉米糊糊发出细微的咕嘟声，冒起几缕白气，带着点原始的粮食味儿。
赵鹏看着那点可怜的热气，盘算着明早得在轧钢厂卡车边再签一次到。这西合院的“规矩”，就是各过各的日子，少说多看，管好自己的肚子要紧。
门外隐约还能听到中院傻柱吹牛逼和秦淮茹迎合的笑声。赵鹏坐在冰凉的小板凳上，盯着锅里翻滚的玉米糊，眼神平静无波。活下去的法子，一点点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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