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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老宅·火中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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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字片的风雪,在苏大强倒下的那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呜咽的风声消失了,狂舞的雪花停滞在空中,连周家老屋屋顶那块“吉春书店”招牌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也凝固了。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纯白。

苏明玉跪在冰冷的雪地里,扑倒在父亲早己冰冷的身体上。她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悲怆和灵魂撕裂的剧痛而剧烈颤抖,喉咙里压抑着破碎的呜咽,泪水混着嘴角的血,在苏大强青紫僵硬的脸上洇开刺目的红梅。石天冬紧紧抱着她,像一座沉默的山,试图用体温和力量支撑她濒临崩溃的世界。顾羡鲤单膝跪在一旁,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血迹未干,掌心那枚彻底熄灭的八音盒如同冰冷的石头。

死寂中,只有苏大强棉袄内衬撕裂的口子里,露出的那张东北粮票,在停滞的风雪中,散发着微弱却执着的、带着古老封印气息的暗金色光芒。那光芒,像黑暗深渊里唯一的一粒星火。

钥匙…就在这里吗?

这个念头刚在苏明玉死寂的心湖中泛起一丝涟漪——

嗡——!!!

停滞的世界被一股更加恐怖、更加宏大的力量悍然撕裂!

不是声音!是空间的哀鸣!是规则的扭曲!

以那块“吉春书店”招牌为中心,无形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向内塌陷、旋转!停滞的雪花瞬间被卷入这无形的漩涡,疯狂旋转、拉长、粉碎!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到冻结灵魂、混乱到扭曲认知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洪荒巨兽,缓缓睁开了它漠然的双眼!

嘎吱!轰隆——!

周家老屋那摇摇欲坠的木门,在这股意志降临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捏碎!腐朽的木屑混合着积雪,如同爆炸般向内飞溅!露出门后,一个深不见底的、散发着浓烈腐朽与岁月尘埃气息的——地窖入口!

地窖深处,并非预想中的黑暗。而是翻滚着、沸腾着的、如同熔岩般粘稠的暗红色光芒!那光芒中,无数扭曲的、如同巨大血管或触须般的暗影在疯狂蠕动、纠缠!一股令人作呕的、混杂着血腥、铁锈和古老墓穴气息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毒瘴,猛地从地窖深处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光字片!

“嗬…呃…”距离地窖最近的苏明玉和石天冬,被这股恶臭和混乱意志迎面冲击!石天冬闷哼一声,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苏明玉更是如遭重击,本就濒临崩溃的意识瞬间被拖入一片充斥着尖叫、呓语和无尽混乱的黑暗深渊!她死死抓着父亲冰冷的手臂,指甲深深掐入自己的掌心,用剧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清明!

“天道…本体…投影!”顾羡鲤的嘶喊带着极致的惊骇!她挣扎着想要站起,但透支的精神力如同枯竭的泉眼,八音盒毫无反应!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沸腾的暗红光芒中,数条由纯粹混乱意志和污秽能量凝聚成的、如同巨大章鱼触手般的暗红“阴铁之须”,猛地从地窖深处探出!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如同捕食的巨蟒,狠狠卷向跪在雪地中的苏明玉!目标,赫然是她怀中那张散发着暗金光芒的东北粮票!

“明玉——!!!”石天冬目眦欲裂!巨大的恐惧和守护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不顾那混乱意志的冲击,如同疯虎般扑向苏明玉,试图用身体挡住那致命的触手!

然而,那阴铁之须的速度快得超出了物理极限!石天冬的身体还在半空,那最粗壮的一条触手尖端,己经撕裂空气,带着毁灭的气息,距离苏明玉的胸口不足半尺!

就在这千钧一发、苏明玉即将被这来自“吉春”深渊的触手撕碎、连同“钥匙”一同吞噬的瞬间!

苏明玉那双被混乱和泪水模糊的眼睛,猛地爆发出一种近乎野兽般的、被逼到绝境的凶光!父亲冰冷的尸体、撕裂灵魂的悲怆、控玩弄的愤怒、对“天道”无尽的恨意…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被死亡的威胁彻底点燃、熔炼、爆炸!

她没有后退!没有躲避!

那只紧握着人世间红绳(缠绕着莲花楼木钥余温)和推市八音盒最后残存善念的手,在阴铁触手即将触及胸膛的刹那,带着一种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疯狂决绝,没有去护住胸口,反而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本从苏大强怀里掉落、沾染着血迹和雪水的——焦黑练习册——如同投掷燃烧弹般,狠狠砸向地窖深处那沸腾翻滚的暗红光芒中心!

“拿!去!——!!!”

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啸,伴随着练习册脱手!

轰——!!!

练习册砸入暗红光芒的瞬间,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练习册上,那属于苏大强最后清醒意识留下的、冰冷精确的坐标、锁链塔标记、δ波异常记录…尤其是那带着血泪警告的“勿近勿查勿念”字迹,瞬间与“天道”混乱腐朽的意志产生了最剧烈的、毁灭性的冲突!

暗红色的光芒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猛地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强光!无数混乱的意念碎片、苏大强临终的恐惧画面、灰雾废墟的冰冷景象…如同破碎的镜子,在光芒中疯狂闪烁、炸裂!那几条卷向苏明玉的阴铁触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一滞!尖端甚至出现了细微的溃散!

就是这不到一秒的迟滞!

石天冬魁梧的身躯终于赶到!他怒吼一声,如同蛮牛冲撞,狠狠撞在苏明玉身上,将她连带着苏大强的尸体,一同撞离了阴铁触手的攻击范围!两人重重摔在冰冷的雪地里!

“呃!”石天冬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承受了阴铁触手迟滞后的余波扫击!一股冰冷狂暴的力量透体而入,让他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差点晕厥过去!

而苏明玉被撞飞的同时,怀中那张露出的东北粮票,因为剧烈的动作,彻底从苏大强撕裂的棉袄内衬中滑落出来,掉在冰冷的雪地上!暗金色的光芒在雪光的映衬下,骤然变得清晰!

“钥匙——!!!”顾羡鲤的瞳孔骤然收缩!她强忍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剧痛,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张掉落的粮票!这是唯一的希望!唯一能对抗甚至关闭这“吉春”投影的契机!

地窖深处,那沸腾的暗红光芒似乎感应到了“钥匙”的彻底暴露,发出了更加愤怒和狂暴的无声尖啸!刚刚被练习册短暂干扰的阴铁触手,瞬间变得更加粗壮、更加狰狞!如同数条苏醒的毒龙,放弃了对苏明玉的追击,调转方向,带着撕裂一切的毁灭气息,狠狠卷向扑向粮票的顾羡鲤!速度更快!力量更猛!那混乱腐朽的意志几乎要凝成实质!

顾羡鲤的手距离粮票只有咫尺之遥!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冰冷刺骨的死亡气息!来不及了!

就在这绝望的瞬间!

“羡鲤!接住——!!!”

一声嘶哑却带着破釜沉舟决绝的吼声响起!

是苏明玉!

她被石天冬撞飞在雪地里,却根本没有去看自己摔得多重!她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顾羡鲤和那张粮票!在阴铁触手即将吞噬顾羡鲤的刹那,她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从众诚带出来的、沾染着李总监焦尸气息和苏大强最后执念的、半张烧焦的苏氏遗嘱残页!

她将残页狠狠揉成一团,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投掷标枪般,狠狠掷向那几条卷向顾羡鲤的阴铁触手!目标,不是触手本身,而是触手与地窖深处暗红光芒连接的能量节点!

烧焦的遗嘱残页,带着苏家最后的扭曲和苏大强被“天道”操控一生的怨念,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滋啦——轰!!!

残页撞击在能量节点上的瞬间,爆发出比练习册更猛烈的能量冲突!一股混杂着怨念、不甘、控的愤怒的混乱波动,与“天道”本身的混乱意志狠狠碰撞!如同火上浇油!

那几条卷向顾羡鲤的阴铁触手,连接处猛地爆开一团刺目的暗红能量乱流!触手本身剧烈震颤,动作出现了明显的、更大的迟滞和紊乱!

就是这宝贵的、用苏家最后残骸争取来的瞬间!

顾羡鲤的手,终于触碰到了雪地上那张冰冷却散发着暗金光芒的东北粮票!

入手冰凉!但一股古老而坚韧的封印力量,如同温润的暖流,瞬间顺着手臂涌入她枯竭的身体!那力量带着人世间烟火的气息,带着周家老屋木梁的味道,带着一种对抗岁月侵蚀的顽强意志!

“成了!”顾羡鲤眼中爆发出绝境逢生的光芒!她不顾身后因能量冲突而更加狂暴混乱的阴铁触手,将全部残存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注入手中的粮票!

嗡——!!!

东北粮票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而坚韧的暗金色光芒!那光芒如同初升的朝阳,瞬间刺破了弥漫的恶臭和混乱的暗红!一个由无数细密玄奥符文构成的、如同微型“锁链塔”般的虚影,在粮票上方骤然浮现!虚影旋转着,散发出强大的、稳固空间的封印之力!

“封——!!!”顾羡鲤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粮票之上,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敕令!

暗金色的“锁链塔”虚影猛地一震!一道无形的、带着古老封印力量的波纹,如同水银泻地,瞬间扩散开去!

波纹扫过之处!

那几条狂暴的阴铁触手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捆缚,疯狂扭动挣扎,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触手表面甚至开始出现细密的、如同瓷器龟裂般的纹路!

地窖深处沸腾的暗红光芒如同被浇上了冰水,瞬间变得黯淡、凝滞!翻滚的熔岩变成了粘稠的淤泥!

那股笼罩天地、混乱扭曲的“天道”意志,发出了一声充满不甘和愤怒的、无声的咆哮!如同被强行拖回深渊的巨兽!

然而,就在暗金波纹即将彻底覆盖整个地窖入口,将那沸腾的暗红彻底封印压制的最后关头!

轰——!!!

地窖深处那黯淡下去的暗红光芒,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爆发出最后一股极致压缩的、带着毁灭意志的能量冲击!目标,并非顾羡鲤,也非封印,而是——周家老屋那摇摇欲坠的、堆满杂物的主体结构!

“不好!它要毁屋灭迹!”顾羡鲤瞬间明白了“天道”的意图!封印可以压制它的投影,但无法阻止它最后的破坏!

但她的全部力量都用于维持封印,根本无法分心他顾!

那股毁灭性的暗红冲击,如同无形的炮弹,狠狠撞在老屋腐朽的承重柱上!

咔嚓!轰隆——!!!

令人牙酸的木材断裂声和砖石崩塌声骤然响起!早己不堪重负的周家老屋,在这最后一根稻草的压迫下,如同积木般,向着地窖入口的方向,轰然垮塌!

燃烧的梁柱、碎裂的瓦砾、倒塌的墙壁…混合着漫天尚未落尽的飞雪,如同泥石流般,朝着站在地窖入口边缘、正全力维持封印的顾羡鲤,以及她身后不远处的苏明玉、石天冬和苏大强的尸体,狠狠倾泻而下!

“羡鲤——!”

“明玉——!”

石天冬和苏明玉的惊呼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坍塌声中!

烟尘混合着雪雾,冲天而起!

将地窖入口、将暗红的余烬、将暗金的封印光芒、将所有人的身影…

彻底吞没!

风雪,在房屋垮塌的巨响后,重新开始呜咽。

光字片,只剩下断壁残垣,一片狼藉。

以及,一片死寂的、埋葬着秘密与尸骸的废墟。

火焰,开始在倒塌的木梁和杂物间蔓延,橘红色的火舌舔舐着冰冷的雪与夜,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是一朵在废墟中绝望绽放的、燃烧的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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