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热油欢快地发出滋啦声，像是一场喧闹的独奏。苏瑶费力地挽起那件过大的旧T恤袖口，她的手腕显得格外伶仃，就那样悬在锅沿上方。土豆丝一下锅，立刻在滚油里翻滚，仿佛卷起了金黄的细浪。她的指尖捏着盐罐，却微微发颤。林宇家的厨房太过干净整洁，白瓷砖光可鉴人，仿佛能映出她内心的无所适从。
“你从前在厨房待得比卧室还久吧？”林宇斜倚在门框上，相机镜头盖在他指间飞速转动，发出轻微的“簌簌”声。今早，他偷拍了她切菜的侧影。晨光温柔地勾勒出她绷紧的下颌线条，睫毛在颧骨上投下青灰的阴影，那模样，恰似一只警惕又带着深深疲倦的鸟。
苏瑶手中的锅铲猛地一顿。几滴油星趁机溅上手背，瞬间烫出一点红痕，刺痛感让她微微皱眉。“表嫂说...厨房才是我的地界。”她的声音被油烟机的轰鸣声淹没了些，显得闷闷的，“洗菜水没沥干要挨骂，盐多半勺，表叔就会掀桌子。”她望着铁锅边缘那经年累月结下的焦垢，这里却没有，就如同两个世界。
忽然，镜头冷不丁对准了她手腕内侧的旧疤。林宇不知何时己靠近，呼吸声近在耳后，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脖颈，痒痒的。“这伤也是厨房给的？”
那道疤是十三岁那年，她端着滚汤，却被表弟突然撞翻，滚烫的汤汁倾洒而下留下的纪念。苏瑶像是被烫到般猛抽回手，手中的瓷盘“哐当”一声滑进水槽，清脆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面快糊了。”她慌乱地岔开话头，耳根瞬间烧得比灶火还烫。
很快，饭桌成了一场无声的战场。林宇轻轻咬破溏心蛋的瞬间，蛋黄稠稠地淌进白粥里，就像一滴浓稠的心事。他的喉结滚动一下，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突然把相机推到她面前：“尝尝这个。”
屏幕上，是她今晨蜷在沙发上缝补裙子的照片。晨光宛如一层薄纱，温柔地裹着她纤细的半截腰肢，婚纱裂口处细密的针脚，好似蝴蝶的触须，精致而脆弱。苏瑶只觉得指尖冰得厉害，原来自己低头时，颈后的碎发会黏在汗湿的皮肤上，就像墨色的藤蔓缠绕着玉柱，透着一种别样的风情。
“修好了也穿不了。”她下意识地舀着粥，米粒在勺尖簌簌往下掉，仿佛她此刻慌乱的心。“这裙子...值十二万八呢。”
“咔嚓”，快门声惊得她勺子脱手。林宇精准地抓拍到瓷勺砸进粥碗的刹那，米汤溅上她的锁骨，凉意瞬间蔓延。“现在它值更多。”他迅速抽纸巾按上她衣领，指腹不经意间蹭过锁骨凹处，留下一抹温热，“比如这张叫《困兽》。”
然而，暖意还没来得及从皮肤渗进去，手机屏突然在李梅的来电照片上疯狂震动。苏瑶像是被惊到的小鹿，慌乱中打翻了粥碗，滚烫的米浆瞬间漫过林宇刚晒的摄影集。
“别接。”林宇急忙伸手压住她抽筋般的手腕。电话断在第西声，屏幕却跳出彩信——模糊的监控截图里，她瘸着腿钻进一辆银色越野车，车牌号被红圈狠狠勾住，像是一道狰狞的伤口。
窗外不知何时飘来煤烟味，那股味道像极了表叔家后巷垃圾堆散发的腐气，让她一阵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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