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又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是几个呼吸,也许己过了漫长的一刻钟。龙英雄的意识在无边痛苦和冰冷的死亡边界线上徘徊,时有时无。就在他几乎要被那片黑暗彻底吞没时,那个熟悉的、细微的、踩踏落叶的沙沙声,竟然再一次响起!
这一次,声音更近,更清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节奏。
龙英雄那沉入深潭的意识被强行拽动了一下。是幻觉吗?临死前的回响?他拼尽最后一点凝聚精神的力量,极其艰难地,几乎是用睫毛推开沉重的眼睑,才勉强掀起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界里,那片熔金般的温暖光芒,竟然真的再度出现了!
正是那只金猴!
它比上次更近了些,距离他大约一臂之遥(一米多),正站在布满湿滑苔藓的地面上。此刻,它没有在吃果子,它的嘴轻轻叼着一小束翠绿欲滴的植物,上面似乎还挂着晶莹的露珠或水汽。它的眼神复杂极了,充满了高度的警惕,如同面对一个随时会爆炸的陷阱,身体微微低伏,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后退。但在这警惕之下,龙英雄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犹豫?一种权衡利弊后的、坚定的决心?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它似乎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龙英雄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至最轻,生怕一点微小的动静就将这神秘的小生灵彻底吓跑,带走过黑暗前最后一点微弱的变数。
终于,那犹豫被某种果断取代。金猴金色的瞳孔缩紧,像是在给自己鼓劲。下一瞬,它猛地向前一窜!动作快若闪电!龙英雄甚至没看清它如何动作,便感到一股清凉微甜、混合着草木辛香的奇异气息扑面而来。紧接着,一片微温、、带着细腻颗粒感的糊状物,轻轻地敷在了他左腿胫骨那最恐怖、暴露着断骨的裂开伤口之上!
“嘶……” 那剧烈的、如同岩浆灼烧般的剧痛,在这清凉触感覆盖的瞬间,竟然像被投入冰块的水面,滋啦一声,奇迹般地减弱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凉麻痒的感觉,温和却又坚定地渗透入血肉,驱赶着如同附骨之疽的灼痛感!
“它……它在救我?!”巨大的难以置信如同惊雷在龙英雄近乎枯竭的心底炸开。意识瞬间清明了许多,他猛地睁大了眼睛,死死地、带着无比震骇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金猴。
此刻,他终于看清了金灵的全貌:那身金色毛发并非纯色,在动作间能看到底下覆盖着更浅一层的绒羽,呈现出流光溢彩的层次感,华贵非凡。胸前,心脏位置,有一小簇形似月牙的银白色毛发,宛如最纯净的月光凝聚而成,在浓重的黑暗底色下格外显眼,带着一种神秘安详的气息。它的动作极其优雅,前肢修长灵活,在施药时动作精准稳定,甚至比许多人类伤科大夫的手法还要讲究效率与位置——避开大的血管,准确地覆盖创伤面。它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正倒映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身影,里面没有一丝施舍或厌烦,只有一种近乎专注职业的认真和一丝……隐隐的得意?
接触到龙英雄震惊、感激、难以置信的复杂目光,金猴眼中的警惕迅速褪去,那丝得意似乎更浓了一分。它冲着他,极快地眨了眨左眼,像是在说:“看,有效吧?” 没等龙英雄做出任何反应,那道金影嗖地一声再次弹起,闪电般地射入旁边的古木,眨眼间又消失在了浓郁的雾气和虬枝交错的黑暗树冠中,只留下淡淡的草木清香和腿上那依然清晰存在的、不断缓解着痛苦的清凉。
希望!如同在漆黑的海面陡然瞥见远方的灯塔,那微弱的、随时可能熄灭的希望之火,第一次在龙英雄的心中,小心翼翼地、却又无比真实地点燃了!
金猴的行动效率高得惊人。这一次离开的时间似乎比上次短。当那熟悉的沙沙声再次响起时,它的口中叼着另一种草药——叶片边缘带着细细的锯齿,呈现一种奇异的青紫色脉络。它重复了之前的动作:凑近龙英雄,警惕地环顾西周确定安全,然后突然加速上前,将草药塞入口中迅速地咀嚼着。它一边嚼,一边用那双充满智慧的黑色眼睛仔细查看龙英雄身上的伤势,似乎在寻找下一个需要优先处理的目标。绿色的汁液从它嘴边滴落,散发着一种不同于之前的、更加清冽醒神的香气。
这一次,它选择了龙英雄脱臼并伴有严重撕裂伤的右臂。精准地将嚼烂的紫色叶糊敷在流血的肩关节和撕裂的伤口上。同样的清凉和麻痒传来,手臂那钻心的、牵扯着半边身体的剧痛,竟然也得到了明显的缓解!敷药完毕,它甚至还伸出小小的爪子,非常轻柔地、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脱臼后扭曲的关节轮廓,歪着头仿佛在思考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这小小的金色身影变成了这死寂深渊里唯一跃动的生命之光。它化身为不知疲倦的精灵医生,穿梭在浓雾、古木和崖壁的阴影之间,往返奔跑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归来,它嘴里必定叼着形态各异、气味不同的草药:
有时是开着细小白花的纤细植株,散发着类似薄荷的清凉气息,被用来敷在他手臂和大腿的刮擦皮肉翻卷之处;
有时是根茎肥厚多汁的暗棕色块状物,被嚼烂后敷在胸口断裂肋骨的位置,带来一种奇特的温热感,似乎在缓解内腑的痉挛;
有时是叶片宽大、布满绒毛的植物,散发着淡淡的苦味,被敷在额头和后颈,清凉之力首冲头顶,让他眩晕的意识保持着一丝清明;
有时是一些深绿色的苔藓,饱含着浓烈的土腥味和冰凉触感,大量地覆盖在那些较小但不停渗血的擦伤上……
每一次敷药,动作都娴熟无比,每一次触碰,都带着一种极致的谨慎和耐心,仿佛是照顾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龙英雄的意识就在这疼痛的潮汐(新伤处的剧痛与敷药后缓和交替起伏)和金灵带来的、一次次突破他认知的生机之间沉浮着。渐渐地,他那双原本黯淡无神、被痛苦和绝望充斥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那光芒,源自内心深处重新燃烧的、名为“希望”的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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