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底的清晨,并非人间惯常的光明普照。高耸入云、几乎垂首的漆黑崖壁,像两扇拒绝阳光的沉重巨门,只在极高的缝隙处吝啬地漏下几缕微弱的金线。这些光柱艰难地穿透终年不散的浓白雾霭,如同神祇偶尔垂下的金色丝线,斜斜地洒落。光线中,无数细微的尘埃和水汽颗粒悬浮飞舞,照亮了局部,却让深渊其他部分显得更加幽深难测。
龙英雄是被一阵极其轻微、如同羽毛拂过的湿凉触感唤醒的。意识从深沉而平静(得益于回天果持续的滋养)的修复性睡眠中缓缓上浮。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帘,视线从模糊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那片熟悉的、即使在昏暗中也闪耀着温柔熔金光泽的毛发。金灵正小心翼翼地用一片巴掌大的、边缘呈锯齿状的厚实绿叶,叶心盛着汇聚的晨露,如同最温柔的护理师,一遍又一遍,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他脸庞干涸的血污和凝固的尘土。它的动作是如此专注,那双深邃如星夜的黑色眼眸紧盯着自己的“作品”,尖尖的鼻翼微微翕动,仿佛在嗅闻他恢复的生气。清晨凝结在它金色长睫上的细小露珠,因这轻柔的动作而偶尔滴落,微凉地砸在龙英雄的额角,带来一个激灵般的清醒。
阳光艰难透过的光柱恰好有一缕落在附近的一块青石上,反射出微弱的光,勉强照亮了这片小小的“营地”。龙英雄看到金灵眼中自己的倒影——虽然依旧憔悴污浊,但眼窝不再如之前那般深陷,脸颊上似乎也多了那么一丝微弱的血色。
他尝试牵动嘴角,喉咙里干涸焦灼的感觉比昨日好了太多,仿佛龟裂的大地终于迎来了一丝细雨。
“早……上好……”声音依旧嘶哑,像是破旧风箱的摩擦,但字眼却清晰地吐了出来,不再是昨日那种含混的气声。这简单的三个字,让他自己都心头一震——身体确实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好转!
“叽!”金灵显然被他的突然开口和清晰的声音惊了一下,小身体微微后缩,随即那双黑眼睛猛地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它像被注入了一股活力,将的树叶丢开,原地欢快地蹦跳了几下,蓬松的大尾巴灵活地甩动,带起一阵小小的金色旋风,喉咙里发出短促而兴奋的“吱吱”叫声。它迅速跑到龙英雄铺着厚厚叶子的“睡榻”旁,从一堆用宽大叶片仔细包裹、像是专门储藏物品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散发着柔和蓝光的珍宝——回天果!
这一次的喂食,金灵的动作熟练而迅速。它用锋利的门齿熟练地在果皮上一旋、一咬,晶莹剔透如同最上等水晶的外皮便被整齐地掀开一个小口。里面金灿灿、流蜜般的果肉暴露在微明的光线中,那纯净的生命气息和清冽甘甜混合着微苦、辛辣的奇异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引得龙英雄虚弱的脏腑都发出一阵渴望的低鸣。
没有犹豫,金灵用小爪子灵巧地挖出一块的果肉,轻轻送进龙英雄微张的嘴唇。
这一次,龙英雄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晰,身体也恢复了一些感知的敏锐。果肉入口,首先感觉到的是冰泉般的清冽甘甜在舌尖炸开,瞬间滋润了干燥如戈壁的口腔和喉咙,首达肺腑。紧接着,一丝奇特的、如同松脂般微苦的药味在舌根缠绕,但这种苦并不令人难受,反而带着一种厚重的、扎根大地的力量感。吞咽下去,果肉所化的暖流滑过食道,一种微妙却清晰的辛辣感在胃脘深处升起,如同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生命之火苗,迅速向西肢百骸扩散。最后,所有的滋味都化入那片温和而坚定的暖洋中,源源不断地滋养着他破碎的身体,尤其是那些正在艰难愈合的筋骨和受损的内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暖流流过断裂后正在胶合的腿骨,抚慰着肋骨错位处的撕裂感和脏腑深处的绞痛。
“这果子……实在是……”龙英雄被这精妙复杂却又浑然天成的效力所震撼,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又顺畅了一丝,“叫什么名字?如此……神异?”
金灵正低头专注地挖取下一块果肉,闻言抬起小脑袋,黑色的眼珠里闪烁着思考的光芒。它放下手中的果肉,歪着头,小小的爪子无意识地搓了搓下巴(这个极其拟人化的动作总让龙英雄感到惊异)。片刻后,它眼睛一亮!
它先指着龙英雄刚吃下果肉后明显更加红润一点的脸色,然后伸出小小的食指,竖起,用力地、充满强调意味地指向那高不可攀、只有一丝光亮的头顶天空(意指“上界”、“人间”或“生机所在”)。接着,它喉咙里发出一连串连贯而清脆、带着特定韵律的叫声:“吱——!嘤!回——天——叽!吱——!” “回”字的音调拖长上扬,“天”字则清晰有力,最后一个“叽”短促收尾,充满肯定。
叫完之后,它似乎觉得还不够形象,突然西肢着地,模仿着龙英雄坠崖时翻滚的样子,把自己摔进旁边的树叶堆里,发出一阵噗噗声(却小心翼翼地避开龙英雄的伤处)。然后,它假装自己浑身剧痛,“哎呦哎呦”地呻吟着(用叽叽声模拟),接着飞快地从落叶里扒拉出来一个(想象中的)回天果,假装塞进嘴里大嚼。瞬间,它“精神焕发”,从地上一跃而起,跳到附近一块石头上,昂首挺胸,一只爪子叉腰,另一只指向天空,脸上做出一个极其夸张的“得救了”的表情,嘴里还兴奋地“吱吱吱”叫个不停,手舞足蹈,像个凯旋的小战士。
整个过程活泼生动,充满童趣。龙英雄看得忍俊不禁,胸腔震动引发几声轻微的咳嗽,却也完全理解了它的意思。
“你是说……‘回天果’?” 龙英雄眼中满是惊叹和了然,“能让人从死……死境回转过来的意思?”他艰难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又指了指自己。
“叽叽叽!”金灵用力点头,大眼睛里满是骄傲和得意,似乎对自己的表达能力和这果子的神效都感到非常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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