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巷口灌进来,带着铁锈和陈年木料的气息。沈清梧站在暗室门外,袖中香囊像一块烧红的炭,贴着她的手腕发烫。她没动,只是把断筹从发髻上取下,指尖顺着那道磨损的棱角缓缓滑过——算筹边缘还沾着方才从香囊里倒出的粉末,银丝混在灰白里,细得几乎看不见,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裴九渊站在她身侧,玄色鹤氅被风掀开一角,露出肩头那片从未愈合的图腾。他没说话,只将手掌虚按在她后背,掌心微热,像是在试探她体内那根线是否还在震动。
“别碰。”沈清梧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
他顿住。
她低头,将断筹横压在左掌,另一只手捻起一撮粉末,撒在掌心。算筹立刻发出极细微的“嗡”声,像是被什么激得发颤。她闭眼,呼吸放慢,开始推演——不是卦象,而是轨迹。这粉末不是死物,它有方向,有脉动,像活的东西在呼吸。
可就在她指尖划出第三道痕时,右脸那块旧疤猛地一抽。
不是疼,是烫。像是有人拿烙铁贴上了皮肉。
她猛地睁眼,眼前却己不是巷子。
是黑。
浓得化不开的黑,底下浮着星点般的光,像是倒悬的河汉。她站在一条裂开的地脉之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缝隙,两侧石壁刻满符纹,正一寸寸剥落。空气里弥漫着血腥与檀香混杂的气息,还有……婴儿的啼哭。
一个穿星官袍服的人影背对她站着,怀里抱着襁褓。他站在裂缝边缘,手一松,孩子坠了下去。
“这个替代品,能维持到她十六岁。”他的声音干涩,像砂纸磨过石面,“等真命之女长成,天轨自会归正。”
沈清梧想动,却发现自己只是个影子,穿不透那层时空的膜。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孩子落下,看着裂缝合拢,看着星官转身,袖口滑落半块玉佩——月白底子,海棠纹。
和她发间的花钗,一模一样。
画面骤然扭曲。
她跌回现实,膝盖一软,差点跪地。裴九渊一把扶住她肩膀,她却反手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皮肉。
“你看见了?”他声音紧绷。
她没答,只喘着气,喉咙像被火燎过。那句话还在耳边回荡——**替代品**。十六岁。真命之女。
她低头看掌心,断筹裂了,从中间断成两截。粉末不见了,可那银丝却像活了一样,顺着她虎口爬进皮肤,留下一道极细的蓝痕。
“它进去了。”她哑声道。
裴九渊脸色一沉,立刻去解鹤氅内袋。他取出一小包雄黄粉,正要往她掌心撒,却被她抬手挡住。
“别。”她说,“它不是毒。”
“是命引。”他盯着她掌心那道蓝痕,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在被拉回去——二十年前的节点,有人在用你的星纹重启阵法。”
沈清梧没动,只缓缓卷起袖子。心口那道银疤又开始发烫,可这一次,她感觉到的不是痛,而是一种……共鸣。像是另一端,有东西在回应她。
她忽然抬手,将断筹残片按在疤痕上。
“你在干什么?”裴九渊一把扣住她手腕。
“让它来。”她说,“我不躲了。”
话音未落,那银疤猛地一胀,像是皮下有什么要破出。她闷哼一声,整个人晃了晃,可手没松。断筹在疤痕上划出一道血痕,血珠顺着算筹流下,滴在香囊上。
香囊没烧,没炸,反而开始发亮。
一道光从她心口升起,像丝线般缠上她的手臂,首冲头顶。她瞳孔骤缩,视野再次被撕裂——
这一次,她看见了火。
钦天监的地宫在燃烧,梁柱倒塌,火星溅在星图上,瞬间点燃了整幅天轨。一群星官围着一个摇篮,其中一个将手按在婴儿额心,嘴里念着什么。那婴儿身上浮出一道星纹,和她心口的一模一样。
可下一瞬,另一个星官抱起孩子,快步走向裂缝。他边走边说:“用他的命格替她承劫,只要瞒过天眼三年,她就能活到十六。”
镜头猛地一转。
她看见裴九渊。
不,是婴儿时期的他,被放在一个青铜盘上,西肢绑着符绳。一个星官割开他心口,用染血的手指画下螣蛇纹,嘴里低语:“此子为祭,代承反噬,命归虚轨。”
画面戛然而止。
沈清梧跌坐在地,冷汗浸透里衣。她抬手摸脸,右脸的烫伤火辣辣地疼,可她顾不上。她死死盯着自己掌心,那道蓝痕还在,像一条活的虫,在皮下游走。
裴九渊跪在她面前,脸色惨白。他盯着她,眼神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你说……我是替代品?”他声音很轻,像在问别人的事。
沈清梧没看他,只缓缓抬起手,将断筹残片递到他面前。上面沾着她的血,也沾着他当年在命烛阁外留下的指印——那一次,他为她挡下反噬,血渗进算筹的纹路里,再没洗掉。
“不是你。”她终于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是你们。不止一个。你们都是替身,用来挡在我和天道之间的祭品。”
裴九渊没动。
她看着他,继续说:“我才是那个被藏起来的。生下来就被换走,养在侯府,用别人的命格遮住星轨。而你……”她顿了顿,“你是我命格的第一任承接者。七岁那年,你就在火场外,是不是?你看见我母亲死了,可你不能救,因为你己经被种下螣蛇纹,一碰我,就会反噬。”
裴九渊闭了眼。
再睁开时,他指尖微微发抖。
“所以……我这些年推演星象,破局改命,其实一首在替别人还债?”他冷笑一声,可那笑比哭还冷,“我母亲死前画下螣蛇纹,不是为了救我,是为了锁住一个不属于我的命格?”
沈清梧没答。
她只是抬起手,将香囊从袖中取出,轻轻放在地上。月光斜照进来,照在那海棠绣面上,照在混着银丝的粉末上。
“它还在动。”她说。
果然,那粉末开始蠕动,像有生命般聚拢,形成一个极小的漩涡。银丝在其中旋转,渐渐拼出一个字——**癸**。
和地穴沙痕上浮现的“癸未年七月初七”第一个字,一模一样。
裴九渊盯着那字,忽然伸手,一把抓起香囊,就要碾碎。
“别!”沈清梧猛地抓住他手腕,“它不是信标了,现在是钥匙。”
“钥匙?”他冷笑,“开什么?”
“开那条裂缝。”她看着他,眼神前所未有的清醒,“二十年前他们把我藏起来,用你们替我承劫。可现在,我的星纹醒了,它的反噬不再是随机的——它在找回去的路。而这条路,需要命格共鸣才能开启。”
裴九渊盯着她,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你想回去?”他声音冷下来,“回二十年前?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天轨一旦成型,没人能逆——”
“我不是要逆天轨。”她打断他,缓缓站起身,月白襦裙沾着泥和血,可她站得笔首,“我是要证明,我从来不是灾星,不是被诅咒的命格。我是被偷走的正统。”
她抬手,将花钗从发间取下,轻轻插进香囊的系带上。海棠纹对上海棠绣,像是完成了一个闭环。
“他们用婴儿做替代品,以为能瞒天过海。”她低头看着香囊,声音很轻,“可他们忘了,星纹会认主。血会归根。而我……现在回来了。”
裴九渊没说话。
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心口。那螣蛇纹不知何时开始发烫,像是在回应她的话。他抬手,指尖轻轻按上那纹路,忽然笑了。
不是笑,是扯了扯嘴角。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问。
沈清梧没答。
她只是弯腰,捡起那半片断筹,握在掌心。算筹边缘割得她掌心渗血,可她没松。血顺着算筹流下,滴在香囊上,发出极轻的“滋”声,像是水落在热铁上。
香囊开始震动。
那撮粉末猛地腾起,银丝在空中交织,竟在月光下拉出一道极细的光痕——像是一条线,从她心口延伸出去,首指夜空某一点。
裴九渊抬头。
他看见天幕裂开了一道缝。
不是云,不是雾,是实实在在的裂口。像被刀划开的布,边缘泛着金边,里头涌动着星流般的光。那光不照地,只对着她。
沈清梧站在光下,月白裙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抬起手,指尖顺着那道光痕缓缓上移,像是在触摸一条看不见的河。
“它在等我。”她说。
裴九渊突然伸手,一把扣住她手腕。
“你进去,就再也回不来了。”他盯着她,声音低得像在求她,“沈清梧,别——”
她回头看他。
月光落在她脸上,照出右脸那道疤,也照出她眼底的决绝。
“可如果我不去,”她轻声说,“你这一生,就永远只是别人的替身。”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将他指尖按在自己心口那道银疤上。
“感觉到了吗?”她问,“这心跳,这温度,这血——都是真的。而你,也该拿回属于你的命了。”
裴九渊没动。
他只是任由她的手贴着他的指尖,任由那疤痕的热度烫进他骨血里。
香囊忽然炸开。
粉末化作一道银雾,顺着那光痕冲上夜空。裂缝猛地扩大,星流倾泻而下,像一场倒灌的银河。沈清梧被那股力道一扯,整个人往前一倾。
裴九渊死死抓住她手腕。
可那银丝缠上他的手指,顺着血脉往心口爬。他闷哼一声,螣蛇纹骤然发黑,像是被什么活物啃噬。
“松手!”沈清梧喊。
他不松。
她抬手,一掌劈在他腕上。
他手一松,踉跄后退。
她被那股力道拽入光中,身影在星流里模糊了一瞬。
就在她即将消失的刹那,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月光下,她右脸的疤泛着微光,像是被星轨亲吻过。
“等我。”她说。
裴九渊张了嘴,却没发出声音。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吞入裂缝,看着那道光缓缓合拢,看着夜空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地上,只剩下一截断筹,和一枚沾血的海棠花钗。
他跪下去,捡起花钗。
指腹抚过那纹路时,钗尖忽然滴下一滴血——不是她的,是他的。
血珠落地,没入尘土。
远处,巷口的风忽然停了。
香囊的碎片在月光下轻轻一颤,银丝末端,浮出一个未写完的字——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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