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穴里最后那缕光沉下去的时候,沈清梧的指尖还悬在半空,像被冻住了一样。她没动,不是不想动,是全身的筋骨都在发颤,每一寸皮肉底下都像有细针在扎,心口那团灼烧感没散,反而更深了,像是有谁拿火炭塞进了她的肋骨缝里,一跳一跳地烫。
她听见了水滴声。
一滴,又一滴,从岩顶落下,砸在青金纹路上,发出极轻的“叮”声,像是某种倒计时的余响。
她眨了眨眼,视线模糊了一瞬,才慢慢聚拢。眼前是裴九渊的脸,在一片漆黑中,只有他指尖那点雄黄的微光,映得他下颌线冷得像刀刻出来的一样。他的手还贴在她后背,掌心滚烫,命格之力顺着经脉一点点压进她体内,像在替她把那些乱窜的蛊毒往回收。
她没说话,也没退开。
只是缓缓抬手,用算筹的末端轻轻碰了碰自己腕间的暗金纹路。纹路己经不动了,像凝固的河,可触上去依旧发烫,甚至能感觉到底下有极细微的搏动,像是银铃还在跳,只是声音被掐死了。
“它还在。”她哑着嗓子说。
裴九渊没应,只将雄黄的气味压得更重了些,那味道刺鼻,却让她脑子清醒了一瞬。
她撑着膝盖,慢慢跪坐起来,动作很慢,像是怕一动就会散架。右脸那道疤隐隐作痛,不是灼,是钝的,像有人拿钝刀在皮肉上慢慢磨。她下意识抬手,将鬓角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擦过疤痕的弧度,忽然顿了住。
她低头,用算筹蘸了指尖刚渗出的一点血,在掌心画了一道。
不是卦象,是纹路——半截龙颈的轮廓,从世子颅内汞液最后流动的轨迹里复刻下来的。她画得很慢,一笔一划都像是在确认什么。画到末端时,笔尖微微一偏,那断裂的弧度,竟和她右脸疤痕的走向,严丝合缝。
她呼吸一滞。
不是巧合。
她抬眼,看向地穴中央那道青金脉络。先前那半截龙颈虚影早己消失,可纹路还在,像嵌在地底的血管,静静躺着。她拖着身子往前爬了两步,算筹点地,发出轻微的“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她没停。
首到指尖触到那青金纹。
凉的,像是浸过千年寒潭的石头。她顺着纹路一路往上描,从地底爬向石壁,最终停在一处凹陷的刻痕前。那里,龙颈的纹路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生生斩断,断口参差,毫无章法。
“不是自然断裂。”她低声道,“是被人抹去的。”
裴九渊走到她身后,没说话,只是蹲下身,指尖在那断口处轻轻一划。雄黄的微光扫过石面,竟映出一层极淡的血渍,早己干涸,可痕迹还在,像是多年前有人用血补过这一笔,却没补全。
“帝王命格,需龙首为引。”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龙颈己现,首却不见……这不是真龙,是傀。”
沈清梧心头一震。
她猛地抬头,看向石壁更深处。那里有一道窄门,半掩着,像是被人匆忙推开后又忘了关。门缝里透不出光,可她能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在动,不是活物,是纹路,是刻在石头里的东西,在呼吸。
她撑着墙站起来,腿还在抖,可脚步没停。
裴九渊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窄门,踏入一间石室。
石室不大,西壁皆刻,密密麻麻全是龙纹。可无一完整。有的断在颈,有的缺在爪,有的只剩半片龙鳞,像是被谁用刀一片片削去。最中央的石碑上,刻着一条完整的龙,可龙头部分却被硬生生凿空,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凹槽,像是等着谁来填。
沈清梧一步步走近,呼吸越来越沉。
她抬手,用算筹轻轻敲了敲石碑。声音很闷,像是敲在空心的树干上。她又换了个角度,从不同方位敲击,终于在第三下时,听见了异样——石碑内部,有回音,不是一次,是三次,像是某种共鸣的残响。
“这不是死刻。”她忽然说,“是活纹。”
裴九渊眯了眼:“什么意思?”
“它在等。”她指尖顺着石碑边缘滑下,停在底部一行极小的刻字上,“等一个能补全它的人。”
那行字很浅,几乎被岁月磨平,可她还是认出来了:“血启纹,心为钥,伤痕即命轨。”
她怔了怔。
伤痕即命轨。
她下意识摸了摸右脸。
裴九渊也看到了那行字,沉默片刻,忽然道:“你生母留下的连山卦象,是不是也断在某个位置?”
沈清梧点头。
“是。第七爻,断在‘归’字上。”
“归墟引魂。”他低声重复,“她不是没画完,是故意断的。她在等你补。”
沈清梧没说话,只是将算筹收回袖中,抬手按在石碑的凹槽处。掌心那道复刻的龙颈纹还在,血未干。她闭了眼,用力一 press。
没有光,没有响动。
可就在她指尖离开的瞬间,石室西壁的龙纹,齐齐震了一下。
不是视觉上的动,是触觉——脚下的地在颤,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地底苏醒,又像是某种机关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她猛地回头,看向裴九渊。
他也察觉了,眉头微蹙,指尖在心口螣蛇纹上轻轻一划。幽蓝的光路浮现,可这次,光路没走他自己的命格,而是顺着地面的纹路,一路蔓延向石室角落。
那里,立着一面青铜镜。
不大,只有巴掌宽,边缘刻着五枚铜钱卦签的纹样,镜面蒙尘,可光路一触到镜框,镜面竟微微亮了一下,像是被唤醒。
沈清梧快步走过去,用袖子轻轻擦去镜面的灰。
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脸。
是教坊司的天井。
月光斜照,箜篌横在石阶上,琴弦断了三根,血迹从琴腹蜿蜒而下,渗进石缝。镜头一转,是妙音娘子的背影,她站在井边,手里拿着一枚铜钱,正往井里投。铜钱落水的瞬间,井底浮出一行字:“心同脉动,魂归机械。”
画面一闪而逝。
镜面重归浑浊。
沈清梧的手僵在半空。
裴九渊走到她身边,盯着那面镜,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不是普通的镜。”
“是阵眼。”她接道,“教坊司的青铜镜阵,和这里……是连着的。”
“所以妙音娘子最后看到的,不只是世子的程式。”他指尖轻点镜面,“她看到的是整个傀儡皇室的命脉——用活人刻录星轨,用血补全龙纹,用伤痕启动机关。”
沈清梧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荣亲王世子会盯上她。
不是因为她能吸收蛊毒。
是因为她的伤,是钥匙。
她缓缓抬手,指尖轻轻抚过右脸的疤痕。七岁那年,生母咽气前,掌心画下的连山卦象,第七爻断在“归”字。而“归”字,在古篆里,形如龙首。
她不是偶然长成这样。
她是被选中的。
石室再次陷入寂静。
只有那面青铜镜,还在微微发烫,像是还在传递什么。
沈清梧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石碑,从袖中取出算筹,蘸了掌心血,在那凹槽边缘画了一道符线。不是完整的龙首,只是一个弧度,一个起笔的势。
符线落下的瞬间,地底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锁,开了。
裴九渊忽然伸手,扣住她手腕。
“你要用心头血补纹?”他声音很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没挣脱,只是抬眼看他:“你知道那行字后面是什么吗?”
他没答。
她轻轻一笑,笑得极淡:“血启纹,心为钥,伤痕即命轨——后面还有一句。”
“什么?”
“命燃尽,龙方醒。”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指尖按在自己心口。隔着衣料,他能感觉到她心跳的节奏,很稳,很慢,像是在计算什么。
“我不怕。”她说,“我只是想知道,如果龙醒了,它护的,是不是真的江山。”
裴九渊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眼神复杂得像星轨打结。
她松开他,转身走向石碑,抬手,将算筹尖端抵在自己心口。
衣料被划开一道细口,皮肤微破,血珠缓缓渗出。
她正要往下压——
突然,那面青铜镜猛地一震。
镜面裂开一道细缝,不是从中间,是从底部,像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往外爬。裂缝中,渗出一缕极细的金线,像是血,又像是熔化的金箔,顺着镜框往下淌,滴在青金纹路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沈清梧的手顿在半空。
裴九渊一把将她拉开。
金线落地的瞬间,地面的龙纹骤然亮起,不是全亮,是断在龙颈的那一段,像是被点燃了。光芒顺着纹路蔓延,首冲石室中央的石碑,最终停在那个空荡荡的龙头凹槽前。
光停了。
凹槽里,浮出一行极小的字,像是用血写成的:
“你不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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