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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白围巾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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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阳把公交站台的玻璃棚晒得发烫,像块巨大的凸透镜,将光线聚成刺目的光斑。陆琛坐在长椅的边缘,后背离玻璃保持着一拳的距离——那里曾是江凌最喜欢靠的位置,他总说玻璃太凉,她却笑他“比玻璃还凉”。

兔子玩偶被他放在腿上,新缝的蓝布耳朵在阳光下泛着浅淡的光泽。林溪昨天傍晚来送过一次便当,临走时把玩偶放在他怀里,说“它一个人在站台会怕”。他没拒绝,也没道谢,只是看着她校服裙摆扫过瓷砖,带起细小的尘埃,像群慌张逃窜的虫。

“叮铃——”

17路公交的进站提示音划破午后的宁静。陆琛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猛地投向驶来的公交车。车窗玻璃反射着天空的流云,晃得人眼睛发花,却在某个瞬间,映出一道刺眼的白。

那是一条围巾。

米白色的羊绒围巾,在车窗倒影里只露出一角,边缘处绣着细小的樱花图案——是江凌最喜欢的那款,去年生日时他跑遍全城才找到的限量款,她说“这颜色像初雪,配我的红裙子肯定好看”。

陆琛的心脏骤然停跳了半秒,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像要撞碎肋骨冲出来。他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在长椅扶手上,发出“咚”的闷响,疼得他眼前发黑,却顾不上揉——那条围巾的倒影还在车窗上晃动,像片漂浮的云,引诱着他靠近。

“凌凌……”他喃喃自语,喉结剧烈滚动,婚戒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红痕。

公交车缓缓停靠站台,车门打开的瞬间,陆琛几乎是扑了过去。他的手指抓住车门的扶手,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却压不住掌心的滚烫。乘客们陆续下车,投来异样的目光,他却视而不见,像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目光在车厢里疯狂搜索。

“请问……”他拦住最后一个下车的老太太,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您看到一条米白色的围巾吗?绣着樱花的那种。”

老太太被他吓了一跳,摇摇头:“没……没看见啊,小伙子你别急,慢慢找。”

车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陆琛被关在车外,眼睁睁看着公交车重新启动。他下意识地追了两步,膝盖的疼痛让他踉跄着停下,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道白围巾的倒影随着公交车的驶离,渐渐模糊、消失。

“不……”他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像头缺氧的野兽。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把每一道挣扎的纹路都照得清清楚楚,眼角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几乎要将瞳孔吞噬。

公交站台的报站器发出电流杂音,滋滋啦啦的,像是在模仿谁的呜咽。陆琛转身往回走,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脚心传来尖锐的灼痛。他的手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婚戒在掌心转动,金属的凉意突然变得刺骨。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

陆琛的手指突然一松,婚戒顺着掌心滑落,在空中划过一道银亮的弧线,“当啷”一声掉在瓷砖上,像颗被遗弃的泪。它在光滑的瓷砖上滚了两圈,最终停在一双帆布鞋前——鞋面上沾着点洗不掉的泥渍,是林溪的。

林溪正站在长椅旁,手里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两瓶冰镇矿泉水。她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脚,目光落在那枚滚动的婚戒上,瞳孔微微收缩。

陆琛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蹲下身去捡,动作快得几乎要摔倒。指尖触到婚戒的瞬间,他松了口气,却在抬头的刹那,视线被林溪敞开的书包口绊住了。

那里露出个白色药盒的一角,标签上的黑色字体在阳光下清晰得刺眼——

盐酸舍曲林。

这五个字像五根冰锥,狠狠扎进陆琛的瞳孔。他的呼吸猛地顿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擂鼓般震得太阳穴发疼。

盐酸舍曲林。

他床头柜的第二层抽屉里,就放着一模一样的药盒。白色的瓶身,蓝色的瓶盖,标签上印着“用于治疗抑郁症、强迫症”的字样,是医生三个月前开给他的,他却一次都没吃过——江凌以前总说“吃药伤脑子”,他便固执地认为,只要熬着,总能熬过去。

可林溪……她为什么会有这个?

陆琛的目光从药盒移到林溪的脸上。她的脸色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神里带着慌乱和无措,像个被戳穿秘密的孩子。书包口的拉链没拉好,随着她细微的颤抖,药盒又往里缩了缩,仿佛想藏进更深的黑暗里。

“你……”陆琛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指尖的婚戒硌得掌心生疼,“你也吃这个?”

这句话像块投入湖面的石头,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林溪的肩膀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合上书包,动作快得像在掩盖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的手指攥着书包带,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不是的……”她慌忙摇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是我妈妈的,她最近睡眠不好,医生说这个能助眠……”

这个谎言太拙劣,连她自己都没底气。陆琛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下意识避开的目光,看着她校服袖口磨出的毛边下,那道被站牌划伤的伤口还没愈合——他突然想起她总在便利店的角落里发呆,想起她数他眨眼次数时的专注,想起她耳后那颗和江凌一模一样的痣。

原来她也在和看不见的怪兽搏斗。

这个认知像道微弱的电流,顺着陆琛的脊椎爬上来,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他一首以为自己是这座孤岛上唯一的囚徒,用执念的锁链把自己捆在公交站台,却没想到,那个总在便利店门口放豆浆、递创可贴的女孩,也戴着同样的枷锁。

“这个药……”陆琛顿了顿,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却掩不住颤抖,“副作用很大。”

林溪的身体僵得更厉害了。她低下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嘴唇和发白的下巴。书包带被她拽得变了形,塑料提手勒进掌心,留下道深深的红痕。

“我知道。”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会头晕,会恶心,还会……不想吃饭。”

这些副作用,陆琛在说明书上看到过。医生说只要坚持吃,情况会慢慢好转,可他看着那些冰冷的文字,总会想起江凌做的葱花面,想起她笑着把筷子塞进他手里说“吃饭才有力气难过”,便怎么也咽不下那片白色的药片。

“你吃了多久?”陆琛的目光落在她过于单薄的肩膀上,校服外套套在她身上,像挂在衣架上,空荡荡的。他突然想起便利店的监控录像,她总是在角落里偷偷啃面包,咬一口要嚼很久,像在吞咽什么苦涩的东西。

林溪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没回答,只是把塑料袋放在长椅上,两瓶矿泉水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她的指尖触到其中一瓶,突然想起什么,把那瓶没开封的递给陆琛:“给你,冰的。”

瓶身的水珠沾在她的手背上,凉得像泪。陆琛看着那瓶水,又看了看她紧抿的嘴唇,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接过矿泉水,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两人像触电般同时缩回手,动作一致得有些可笑。

“谢谢。”陆琛拧开瓶盖,猛灌了一口冰水。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胸口的闷。他看着林溪走到站台背面的墙,从书包里拿出块抹布,蘸着矿泉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江凌的名字——那些被雨水泡得发涨的笔画,在她的擦拭下,渐渐露出原本的刻痕。

她的动作很轻,像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抹布划过砖缝里的血珠,留下淡淡的水痕,像行没写完的诗。

“我妈妈说,”林溪的声音从墙那边传来,被风吹得发飘,“心里有事,就找点事做,不然会疯掉的。”

陆琛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指紧了紧。瓶身的水珠顺着指缝流进袖口,凉得刺骨。他想起自己总在深夜给江凌的号码发消息,想起那些刻在墙上的名字,想起被泪水泡模糊的柠檬糖包装——原来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着心里的怪兽,只是他的方式更像自我毁灭。

公交站台的报站器又响了,提示下一班17路公交即将进站。陆琛抬起头,目光穿过玻璃棚,落在远处驶来的公交车上。车窗的倒影里,那道米白色的围巾又出现了,像片飘忽的云,停留在靠窗的位置。

“你看!”陆琛猛地站起来,指着公交车的方向,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激动,“那条围巾!”

林溪转过身,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公交车正缓缓靠近,车窗上的倒影越来越清晰——那确实是条米白色的羊绒围巾,被搭在靠窗的椅背上,边缘处的樱花刺绣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好像……是江凌姐姐的。”林溪的声音里带着犹豫,她记得江凌的衣柜里有条一模一样的围巾,去年冬天陆琛还围着它来接过她放学,说“凌凌织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暖和”。

陆琛的心脏在这句话里疯狂擂动起来。他抓起腿上的兔子玩偶,踉跄着冲向公交站台的边缘,手指紧紧扒着玻璃棚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公交车停稳的瞬间,他的目光像枚精准的导弹,锁定了那条围巾。

“师傅!”他对着驾驶座大喊,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那条围巾!是谁的?”

公交司机探出头,看了眼椅背上的围巾,又看了看陆琛,突然露出个了然的表情:“哦,这个啊,是前几天打扫卫生时发现的,好像是哪位乘客落下的。看你总在这儿等车,猜着可能是你认识的人,就一首放在车上没上交。”

陆琛的呼吸猛地一滞,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他看着司机把围巾拿起来,抖了抖上面的灰尘,米白色的羊绒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樱花刺绣的针脚确实歪歪扭扭——是江凌的风格,她总说自己手笨,却偏要学织围巾,最后拆了七次才勉强完成,送给他时还红着脸说“别嫌弃”。

“能……能给我吗?”陆琛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掌心的婚戒硌得他生疼。

司机点了点头,把围巾从车窗递出来:“拿着吧,看材质不便宜,丢了怪可惜的。”

陆琛的手指触到围巾的瞬间,像触电般缩回了一下。羊绒的触感柔软得惊人,带着阳光晒过的温度,还残留着淡淡的樱花香——是江凌常用的那款香水,他曾说味道太淡,她却笑说“要淡淡的才持久”。

“谢谢……谢谢您。”他把围巾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兔子玩偶被挤在围巾和胸口之间,断耳的位置硌着肋骨,带来一阵细微的疼,却让他觉得无比真实。

公交车载着乘客缓缓驶离,尾气在地面上拖出淡淡的白雾。陆琛站在原地,抱着围巾一动不动,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林溪的脚边,像条无声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去。

林溪看着他颤抖的背影,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她走到长椅旁,把那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放在他刚才坐过的位置,书包里的药盒硌着后背,像块小小的烙铁。她知道陆琛还没从重逢的激动里缓过来,就像她每次看到药盒时,也会想起医生说的“你还小,会好起来的”。

原来有些痛苦,真的可以用沉默共享。

陆琛终于转过身,眼睛里的红血丝淡了些,却依旧泛着水光。他把围巾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放进帆布包的最底层,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放易碎的梦。兔子玩偶被他重新抱在怀里,新缝的蓝布耳朵蹭着他的下巴,带来一阵粗糙的痒。

“她的围巾……”陆琛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却没有哭,“我以为丢了。”

“找到了就好。”林溪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江凌姐姐肯定也希望你好好保管。”

陆琛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长椅上的矿泉水瓶上,又移到林溪的书包上。那道白色的药盒边缘还露在外面,像个沉默的暗号。他突然想起自己床头柜里的药盒,积了薄薄一层灰,像被遗忘的时光。

“那个药……”陆琛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开了口,指尖无意识地着婚戒内侧的刻字,“按时吃。”

林溪的身体猛地一震,像被这句话烫到了。她抬起头,眼里的惊讶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阳光落在她的瞳孔里,映出陆琛模糊的身影,和他怀里那条米白色的围巾。

“嗯。”她轻轻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也是。”

这个“也”字像根细针,轻轻扎在陆琛的心上。他看着林溪转过身,继续擦拭墙上的名字,长发在阳光下泛着浅淡的光泽,耳后的那颗痣若隐若现,像颗藏在时光里的秘密。

原来他们都是被困在执念里的囚徒,只是他的牢笼是公交站台,是刻在墙上的名字,是那条米白色的围巾;而她的牢笼,藏在书包深处,藏在那片白色的药片里,藏在她总是苍白的脸色和躲闪的目光里。

秋阳渐渐西斜,把公交站台的影子拉得很长。陆琛坐在长椅上,怀里抱着兔子玩偶,帆布包里的围巾散发着淡淡的樱花香。林溪己经擦完了墙,正蹲在地上,用纸巾一点点擦掉砖缝里的血渍,动作仔细得像在修复一件破碎的瓷器。

“明天……”陆琛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我把我的药带来。”

林溪擦血渍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轻轻“嗯”了一声,尾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风穿过公交站台,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陆琛看着那几片落叶,突然想起江凌总说落叶像蝴蝶,以前他不信,现在却觉得,它们确实像一群迟来的蝴蝶,正围着两个孤独的灵魂,跳着无声的舞。

帆布包里的婚戒硌着大腿,像个沉甸甸的承诺。陆琛摸了摸包底的围巾,又看了看林溪低垂的头顶,突然觉得,或许有些枷锁不必独自承受,有些牢笼,也可以试着为彼此留道缝隙。

至少,他们都知道盐酸舍曲林的副作用,都懂得那些说不出口的疼,都在这座公交站台上,守着各自的执念,却又在不经意间,成为了彼此的光。

17路公交的末班车驶过站台,车窗的倒影里,米白色的围巾一闪而过,像个温柔的幻觉。陆琛看着公交车消失在街角,突然握紧了怀里的兔子玩偶,新缝的蓝布耳朵在他掌心微微颤动,像颗刚刚萌芽的种子,在绝望的土壤里,悄悄探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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