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8月5日 阴
凌晨3:17
主卧的加湿器发出细微的嗡鸣，安澜背对着我蜷缩在床沿，发丝间隐约传来橙花洗发水的香气。我伸手想替她掖被角，指尖刚碰到她肩膀，她就不着痕迹地往远处挪了挪。
这己经是连续第十七天，她在睡梦中本能地避开我的触碰。
清晨7:30
厨房里的咖啡机发出沉闷的声响。
安澜坐在餐桌前，机械地搅动着燕麦粥，勺子刮过碗底的声音刺耳得令人不适。她今天特意化了精致的妆，眼线勾勒出微微上挑的弧度，像只随时准备战斗的猫。
"今晚..."她突然开口，声音比窗外的晨雾还淡，"还加班？"
我咽下那句准备好的"有个重要会议"，转而点点头。她的睫毛颤了一下，勺子"当啷"一声掉进碗里，溅起的牛奶落在她手背上，她却像感觉不到温度似的。
上午10:45
公司监控画面里，安澜出现在美术馆门口。
她穿着那件我去年送她的墨绿色风衣，在《现代手语艺术展》的巨幅海报前驻足良久。海报右下角印着小小的赞助商LOGO——常氏集团的标志被设计成手语"爱"的形状。
"常总？"秘书敲门进来，"策展人问最终版解说词..."
我盯着监控里安澜突然蹲下身系鞋带的动作，她垂落的发丝完美遮住了泛红的眼眶。
傍晚6:50
我故意比平时晚两小时回家，推开门时屋内一片漆黑。
晏小阳叼着拖鞋冲过来，尾巴摇得异常欢快——这是安澜躲在某处的信号。果然，画室门缝下漏出一线暖黄的光，隐约能听见铅笔在纸上沙沙划过的声音。
我轻轻推开门，看见满地都是撕碎的画稿。安澜坐在画架前，正在疯狂涂抹大片的靛蓝色，颜料沾满了她睡裙下摆，像一片淤青。
"安澜。"
她猛地回头，画笔掉在地上，溅起的钴蓝颜料染脏了我的裤脚。
"你回来干什么？"她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不是要加班吗？"
深夜11:20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
安澜终于哭累了睡去，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我轻轻擦掉她脸颊上的颜料渍，发现她手心全是指甲掐出的月牙形伤痕——和十七天前，我在美术馆施工图纸上留下的折痕一模一样。
8月6日 晴
上午9:00
我"忘记"带走了公文包。
安澜打来电话时，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慵懒："你的文件..."她突然顿住，我听见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安澜个人艺术展》？"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她大概碰倒了颜料架。
下午3:15
美术馆的感应门缓缓开启。
安澜站在展厅中央，西周墙上挂满了她的画作——那些被她认为不够好而藏起来的习作，全被精心装裱在哑光黑画框里。每幅画下方都有盲文解说牌，是我熬夜一点一点刻出来的。
"为什么..."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展厅里微微发颤，"不早说？"
我走到她面前，慢慢比出手语：「想看你惊喜的表情」。
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色光点。当第一颗泪珠砸在我手背上时，我尝到了咸涩的温度——和十七岁那年，她在聋哑学校美术课上，第一次被人夸奖时落下的眼泪，味道一模一样。
傍晚6:30
展厅休息区的香槟塔映着晚霞。
安澜偷喝第三杯时己经站不稳，整个人挂在我胳膊上傻笑："那个..."她打了个酒嗝，指着头顶的星空投影，"像不像我们第一次..."
我低头吻住她带着气泡酒香的唇，把后半句情话咽了回去。投影仪将银河洒在我们身上，而她的眼睛比所有星辰都亮——这大概就是惊喜的意义：让相爱的人，在漫长的岁月里，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爱上彼此。
2024年9月10日 阴
上午11:20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安澜端着咖啡走进来，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她将咖啡放在我手边，目光却落在桌角那份摊开的文件上——《城东项目终止协议书》。
她的手指微微一顿，咖啡杯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这是......"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我合上文件，伸手想拉她，她却己经转身走向书架，背影僵硬得像块冰。
中午12:45
员工餐厅的嘈杂声中，安澜坐在角落，机械地戳着餐盘里的沙拉。
我走到她身边时，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陌生得让我心头发紧。
"不饿？"我问。
她扯了扯嘴角，笑意未达眼底："没胃口。"
餐盘里的苦苣被她切成碎末，像极了被撕碎的期待。
下午3:30
玻璃花房的地暖开得太足，闷得人透不过气。
安澜坐在画架前，画笔蘸着厚重的黑色颜料，在画布上涂抹出扭曲的线条。我走近时，她猛地将画笔掷进水桶，溅起的脏水染黑了她的白裙子。
"是因为我吗？"她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因为我上周的发作？"
我愣在原地，而她眼中的泪光像刀一样刺进我胸口。
傍晚6:15
地下车库的感应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安澜压抑的抽泣声。
我摸索着找到她，将她颤抖的身体拥入怀中。她挣扎了一下，拳头砸在我肩上，力道却轻得像片落叶。
"你知道我有多期待那个项目......"她的声音闷在我胸前，"现在全毁了......"
我捧起她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中注视她通红的眼眶："不是因为你。"
晚上8:40
书房的地毯上散落着项目资料。
我翻开最后一页评估报告，指着用红笔圈出的数据：「项目压力指数：高危」。
"记得上个月你失眠的夜晚吗？"我轻声问，"每次我加班回来，你都强撑着等我......"
她的睫毛颤了颤，目光落在那行小字上：「长期高压环境可能诱发双相情感障碍症状加剧」。
深夜11:50
主卧的加湿器喷出带着橙花香的雾气。
安澜蜷在我怀里，指尖轻轻描摹我掌心的纹路："对不起......"
我低头吻了吻她发顶："不需要道歉。"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床头那份作废的协议书上——它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不是作为失败的证明，而是爱的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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