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棚子里的水珠还在滴，一滴一滴，像是谁在敲打铁皮锅盖。我靠着潮湿的帆布，闻着混着青草和铁锈味的空气，忽然觉得这味道有点像我妈煮的酸汤牛肉。
“你们说，这考核完了，张班长会不会让我们睡个囫囵觉？”王大力翻了个身，声音闷闷的。
“你要是再动，棚子塌了你负责。”我低声说。
“龟儿子，你这是咒我呢。”他笑。
李铁柱没说话，只是低头检查背包里的东西，军刀、绳子、药盒，一样样摆得整整齐齐，跟他在训练场叠被子一个样。
“走吧。”他说。
我们收拾好东西，踏着泥泞往回走。雨后的山雾还没散，远处的树影像是被水泡软了的铅笔画。我摸了摸背包里那本素描本，纸张有点潮，但还能用。
“回去得烤烤这玩意。”我心想。
回到营地时，天己经亮了。张班长站在操场上，手里拎着两个水壶，脸上没表情。
“考核完了，不代表你们能喘气。”他说，“现在，换装，边境巡逻。”
王大力一听，脸都绿了：“龟儿子，我还没吃饭呢。”
“吃你个头。”张班长瞪他一眼，“你以为当兵是来旅游的？”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没人敢说话。
换上巡逻装，背上装备，我们跟着张班长上了车。车开得颠，我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山。那些山像极了我画过的线条，一笔一笔，从纸上爬出来，变成了现实。
“龟儿子，你又发啥呆？”王大力戳我。
我没理他，只是摸了摸背包里那本素描本。纸角有点翘，像是在催我快点画。
车开到边境，我们下了车。天边的云压得低，风里带着一股子湿气，像是又要下雨。
“今天巡逻路线是A区，三公里。”张班长说，“注意脚下，别踩雷。”
“踩雷？”王大力吓一跳，“这地儿还有雷？”
“你以为和平年代就没有地雷了？”张班长冷笑，“越军那帮孙子，当年埋的雷到现在还有。”
我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地，泥土松软，踩上去像是踩在豆腐上。
“走吧。”张班长带头。
我们几个人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走。风刮得大，吹得我脸上的汗都干了。
“龟儿子，你说这雷要是踩上，会不会首接上天？”王大力一边走一边嘀咕。
“你要是再废话，我首接把你踹下去。”我低声说。
他笑：“你这龟儿子，嘴是真毒。”
我们走着走着，忽然听见“咔”的一声。
“啥声音？”王大力停下。
“不知道。”我皱眉。
下一秒，一声闷响炸开，泥点子溅了我一脸。
“赵小虎！”有人喊。
我抬头一看，赵小虎整个人被炸飞出去，倒在地上，血从他腿上流出来，像一条红蛇在爬。
“雷！”张班长大喊，“趴下！”
我一把拽住王大力，往旁边滚去。泥地湿滑，我们滚进了一个弹坑，坑底还有点积水。
“你他妈疯了？”王大力喘着气。
我没理他，从地上捡起一把AK，拉开保险。
“龟儿子，你还真敢用？作者“万年山的永田”推荐阅读《83年的兵，越战越勇》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瞪大眼。
“闭嘴。”我盯着前方的树丛。
越军从林子里钻出来，穿着黑衣服，手里拎着枪。他们动作快，像一群黑猫。
我扣动扳机，扫射过去。子弹打在树干上，木屑飞溅。素描本从背包里滑出来，被弹片削去一角，像被狗啃过似的。
“龟儿子，你背包烂了！”王大力喊。
“闭嘴！”我一边扫射一边骂。
越军开始还击，子弹“嗖嗖”地从我们头顶飞过。我趴着不敢动，手心全是汗。
“怎么办？”王大力压低声音。
我看了看山坡，越军正往这边冲。我摸了摸腰间，发现张班长临走前塞了颗手雷给我。
“等他们靠近。”我说。
王大力愣住：“你疯了？”
我没说话，盯着那群人。他们越来越近，我能看清他们脸上的疤。
我猛地拉开手雷，甩向山坡。轰的一声，泥浆炸起，糊了他们一脸。
“跑！”我喊。
我们从弹坑里跳出来，往回跑。越军在后面追，但被泥浆糊了眼，动作慢了下来。
“龟儿子，你这招真绝！”王大力边跑边笑。
我没说话，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赵小虎己经被抬上车，腿没了。
“操。”我低声骂。
我们跑到集合点，张班长己经在那儿等我们。
“都回来了？”他问。
“赵小虎……”我说。
“己经送医院了。”张班长脸色沉。
我低头看着自己，衣服破了，手上全是泥，背包一角也缺了一块。
“你这本子咋了？”张班长指着我背包。
我拿出来一看，素描本少了一角，像是被刀切过。
“没事。”我说。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我肩膀。
“干得不错。”
我点点头，心里却空空的。
晚上，我们回到营地，开始清理装备。张班长在检查我背包时，从兜里摸出一张糖纸。
“这是啥？”他问。
我愣了一下。
那是他早上偷偷塞进我包里的，说：“打仗前吃颗糖，胆子大。”
糖纸现在染了血，红得像晚霞。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啥。
张班长看着那张糖纸，眼神有点复杂。
“你小子，有点意思。”他说。
我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那张糖纸。
它贴在我掌心，像一块小小的伤疤。
——
“龟儿子，你又发呆了。”王大力凑过来。
“滚。”我低声说。
他笑：“你这龟儿子，越来越像班长了。”
我没理他，只是把素描本放回背包。纸角缺了一块，但还能用。
“明天继续。”我低声说。
王大力点点头，躺下睡觉。
我靠在墙边，听着外面的风声，忽然觉得这世界，有点陌生。
有点真实。
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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