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三点，工作室的荧光灯管滋滋响，像只没吃饱的蚊子。小张盯着《幻界》引擎后台的代码，眼白上爬满血丝，手里的可乐罐捏得变形——这己经是他第七次尝试调整虚拟重力参数了。
“胡哥说这引擎能联动现实，我咋就不信呢？”他喃喃自语，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的虚拟实验室里，悬浮的苹果正以每秒0.5G的加速度缓缓下落，轨迹平滑得像用圆规画出来的。可现实里，他桌上的苹果还老老实实地躺在泡面盒旁边，连个滚都懒得打。
“吹牛逼谁不会？”小张嗤笑一声，把虚拟重力参数调到0.3G。按物理公式，这时候虚拟苹果该飘得像片羽毛。可他刚按下回车，整间工作室突然晃了一下，不是地震那种天旋地转，而是像有人在地板底下垫了块海绵，脚感软得发慌。
最邪门的是桌上的苹果——它没飘，但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扁”，表皮的纹路像被人用手捏过似的，往西周摊开。
“操，幻觉？”小张揉了揉眼睛，以为是熬夜熬出了重影。可当他看向窗外，后脖颈的汗毛“唰”地全竖起来了——三楼晾衣绳上挂着三件T恤，正以一个违背地心引力的角度斜斜飘着，衣角还在轻轻摇晃，像被看不见的风吹着。
“不是吧……”他冲到窗边，死死扒着窗框。楼下收废品的老王头正推着三轮车经过，抬头看见飘着的T恤，嘴里的烟卷“啪嗒”掉地上，喃喃道：“现在的年轻人，晾个衣服都用高科技了？”
小张的心跳得像擂鼓，转身扑回电脑前，手指哆嗦着把虚拟重力调回1G。屏幕上的苹果“咚”地砸在虚拟地板上，与此同时，窗外的T恤“唰”地落回晾衣绳，恢复了正常下垂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光线造成的错觉。
“联动……真能联动？”小张的声音发颤，抓起手机就想给胡赖德打电话，却被屏幕上突然弹出的乱码拦住了——不是常见的“ERROR”，而是一串扭曲的字符，像被人用指甲在玻璃上划出来的：
【现实修正程序启动中……违规程度12%……虚空探测波纹己记录……】
“虚空探测波纹？那他妈是啥？”小张这辈子没见过这种乱码，伸手想去截屏，可指尖刚碰到屏幕，整台电脑突然黑屏，主机发出一阵类似高压锅排气的嘶嘶声，烫得能煎鸡蛋。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响——是林晓早上送来的盆栽，放在空调外机上的那盆多肉，此刻正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贴在墙上，根须暴露在空气中，却没掉一片叶子，反而在墙皮上钻出了细密的小坑，像在缓慢地“爬”。
“别爬了别爬了！”小张吓得差点把键盘扔出去，抄起桌上的矿泉水就往墙上泼。水落在多肉根须上的瞬间，电脑主机“啪”地弹出一行白字，像是从黑屏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检测到非授权干预……修正程序暂停……】
墙上的多肉“啪嗒”掉下来，摔在空调外机上，叶片溅得到处都是。晾衣绳上的T恤也彻底恢复了正常，连刚才飘歪的衣角都规规矩矩地垂着。
可小张的冷汗己经浸透了后背——他清清楚楚地看见，掉在地上的多肉叶片上，沾着几根银白色的细丝，像蜘蛛丝，却比头发还细，在路灯下泛着金属似的光泽。这玩意儿他早上给盆栽浇水时绝对没见过。
“胡哥……胡哥怕不是真捡了个怪物回来？”他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想给胡赖德打个电话，可拨号界面刚弹出来，屏幕突然自动亮起，显示出一段陌生的通话记录——凌晨两点十七分，他的手机曾给一个未知号码打过电话，通话时长三十七秒，备注栏里写着三个字：星尘纹。
“我啥时候打过这电话？”小张的手开始抖，他明明记得自己从昨晚十点就没碰过手机。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通话记录的删除键——是灰色的，按不动，像被人用胶水粘死了。
这时候，主机的嘶嘶声停了，屏幕重新亮起，回到了刚才的虚拟实验室界面。但虚拟地板上多了一行字，是用虚拟苹果的汁液写的：
【别乱调参数，会吵醒它们的。】
“它们？谁？”小张盯着那行字，突然想起胡赖德昨天塞给他的那块碎片——就是胡赖德从工地上捡回来的那个，此刻正躺在主机旁边的托盘里，表面的鳞片纹在屏幕光下微微发亮，像在呼吸。
他壮着胆子摸了摸碎片，入手冰凉，却在接触皮肤的瞬间传来一阵刺痛，不是针扎那种尖锐的疼，而是像有根细铁丝顺着指尖往骨头里钻。紧接着，他脑子里突然多出一段画面：墨绿色的人影蹲在树洞里，手指在地上画着奇怪的符号，周围的空气扭曲得像被火烤过，悬浮的碎石正以不规则的轨迹上下浮动。
“是……是苔绿裔？”小张猛地想起林晓画的种族设定图——那个皮肤像树皮、眼睛泛着绿光的NPC，跟他脑子里的人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楼下的垃圾桶里。小张冲到窗边，正看见收废品的老王头举着根铁棍，对着垃圾桶里的一团黑影乱捅，嘴里骂骂咧咧：“妈的，哪来的野狗，敢啃我攒了三天的塑料瓶！”
那团黑影看着像条流浪狗，却在被铁棍砸中的时候“散”了一下，变成一滩灰绿色的黏液，顺着垃圾桶的缝隙流下去，落地的瞬间又重新聚形，速度快得像电视信号不良时的雪花屏。
“老王头，那不是狗！”小张下意识地吼出声，可话刚出口就愣住了——他怎么知道那不是狗？
更诡异的是，当他吼出这句话时，主机旁边的碎片突然亮了一下，托盘里的水渍开始以碎片为中心旋转，形成一个微型漩涡，漩涡里隐约能看到几片指甲盖大的绿叶，叶脉纹清晰得像用显微镜拍的。
“吵醒谁了？这玩意儿跟虚拟重力有啥关系？”小张瘫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他看着屏幕上未关闭的虚拟实验室，突然发现虚拟地板的纹路变了——原本平滑的水泥地，此刻爬满了跟碎片上一样的鳞片纹，正以极慢的速度往虚拟苹果的方向蔓延。
而现实里，他桌上那只变扁的苹果，表皮己经开始出现类似的纹路，只是颜色更浅，像用指甲轻轻划出来的。
“关……关掉引擎！”小张猛地反应过来，伸手去按主机电源键。可就在指尖即将碰到按钮的瞬间，他清楚地听见碎片发出了一声轻响，像玻璃珠落在瓷砖上的“嗒”声。
紧接着，整间工作室的灯光突然暗了下去，不是跳闸那种彻底的黑，而是像被蒙上了一层紫色的纱，所有东西的边缘都泛着诡异的光晕。他的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出一张卫星云图——太平洋上空，一个逆时针旋转的漩涡正在形成，中心是纯粹的黑色，连雷达信号都穿不透。
屏幕下方弹出一行小字，字体扭曲得像被水泡过：
【虚空探测波纹己记录，坐标确认中。】
“虚空……”小张瘫在椅子上，终于明白胡赖德为啥总说这碎片是个麻烦。这哪是麻烦，这分明是个连包装都没拆的潘多拉魔盒，他刚才那几下瞎折腾，怕是不小心把盒子的锁给撬开了条缝。
主机屏幕上的虚拟实验室里，那行“别乱调参数”的字己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正在缓慢形成的漩涡，颜色和手机云图上的一模一样，紫色的光晕里隐约能看到几条细长的影子在扭动，像蛇，又像没骨头的触手。
小张抓起碎片，想把它扔出窗外，可手指刚碰到碎片的边缘，就听见楼下传来老王头的惨叫：“妈的，这黏液怎么还会漏电！”
他低头看去，只见那团灰绿色的黏液正顺着墙根往楼上爬，表面时不时闪过蓝金色的电光，像有几条小蛇在里面钻来钻去。而黏液经过的地方，墙角的青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转眼就爬满了半面墙，叶片上的纹路在路灯下泛着银光。
“是沼泞怪裔和电光鳞族？”小张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终于明白碎片那句“会吵醒它们”是什么意思——这些远古种族根本不是游戏设定，而是真的就藏在现实里，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只等着某个契机破土而出。
而他刚才乱调的虚拟重力参数，就是那个契机。
碎片在他掌心微微震动，表面的鳞片纹突然亮起，投射出一行字在墙上：
【再调一次0.5G，我教你怎么把它们送回去。】
小张看着墙上的字，又看了看楼下那团还在疯长的黏液，咬了咬牙，转身扑回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敲下0.5G的瞬间，他清楚地听见掌心的碎片发出了一声类似叹息的轻响，紧接着，整间工作室的空气开始以主机为中心旋转，形成一个透明的漩涡，将窗外飘进来的几片落叶卷得团团转。
楼下的惨叫声停了。小张冲到窗边，正看见那团黏液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似的，顺着墙根缩回垃圾桶，落地的瞬间化作一滩清水，渗入了泥土里。收废品的老王头举着铁棍，一脸茫然地挠着头，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场噩梦。
只有垃圾桶旁边那片突然冒出来的青苔，还在路灯下泛着幽幽的绿光，提醒着小张，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屏幕上恢复正常的虚拟实验室，突然觉得这破游戏根本不是用来玩的。主机旁边的碎片己经恢复了平静，表面的鳞片纹不再发亮，像块普通的石头。
可小张知道，从他调整虚拟重力参数的那一刻起，有什么东西己经不一样了。就像有人在现实世界的天花板上开了个洞，那些藏在洞后面的东西，正透过这个洞，好奇地往这边张望。
而他刚才做的，就是给那个洞又撬大了几分。
窗外的天开始泛白，第一缕晨光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主机旁边的碎片上，反射出一道细碎的光带，飘向窗外，像在指引着什么。小张看着那道光带，突然想起胡赖德昨天临走时说的话：“这引擎啊，就像个没上锁的门，你永远不知道推开后会看到啥。”
当时他以为是胡赖德在吹牛，现在才明白，那根本不是吹牛，是警告。
他关掉虚拟实验室界面，却在退出前的最后一秒，看见虚拟地板上又多了一行字，是用虚拟苹果的果核拼出来的：
【下次调参数前，记得先问过大地。】
小张打了个寒颤，抓起桌上的碎片塞进抽屉，锁死。他不知道“大地”指的是赭石族，还是别的什么更恐怖的存在，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再也不敢随便碰那些参数了。
有些门，一旦推开，就关不上了。尤其是那些连胡赖德都搞不懂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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