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残片躺在掌心，边缘还沾着齿轮堆里扒出来的油污，带着股机油混铁锈的腥气。倒计时像条活虫钻进皮肤底下，每跳一秒，右耳旧伤就抽着疼，那道十年前被碎玻璃划开的疤，此刻烫得像块烙铁。
“71:59:57……搞什么？限时抢购命呢？”陆平安眯眼盯着手背上浮现的血字，咬破指尖往残片背面抹了圈。望气术扫过去的瞬间，血纹突然剧烈震颤，浮出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正正指着他右耳。
他抬手摸向耳垂，那道月牙形旧疤突突首跳，像是有人拿冰锥在皮下敲摩斯密码。血珠在残片表面聚成小团，被某种无形的力场牵引着往边缘挪，最后凝成栋歪斜的建筑轮廓——断壁残垣里戳着几根锈钢筋，活像被啃剩的骨头。
“烂尾楼群？”他嗤笑一声，话音刚落，残片突然“嗤”地冒起白烟，蜷成焦黑的灰。灰烬飘散前，半枚梅花印在掌心一闪而逝，那形状和他左胳膊内侧的胎记分毫不差。
陆平安没愣神，反手把灰拍掉，抓起墙角的帆布包就走。胸口贴着的罗盘沉得像块灌了铅的废铁，往常总在包里闹腾的张薇，此刻安静得像从未存在过。他往嘴里塞了块青苹果味泡泡糖，甜味漫上来的瞬间，右耳的抽痛竟减轻了半分。
“要真有个L-001实验体，那我岂不是骨灰级老古董？”他踩着共享单车穿过午夜的街道，车铃在空荡的巷子里撞出回音，“这年头反派都流行复古风了？”
半小时后，他蹲在烂尾楼顶层的断墙边，风从钢筋缝里钻进来，把连帽卫衣吹得猎猎作响。整片废墟像是被巨蟒啃过，楼体东倒西歪，混凝土块大片剥落，露出内里盘虬卧龙般的锈钢筋，在月光下泛着冷铁色。
他摸出殡仪馆发的塑料化妆镜——上次帮瘸叔处理后事时顺手揣的，此刻对着月光照了照自己脸。镜中人眼下泛着青黑，右耳那道疤在镜里格外清晰，像条蜷着的蜈蚣。
“今晚不化妆，咱拆台。”他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镜面反光扫过天台中央时，他突然停住。
七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呈北斗七星排列，月光洒在布面上，浮着层细密的铁粉，泛着哑光，像是刷了层防磁漆。陆平安吹了个泡泡糖，啪地贴在最近的墙面上，糖膜刚粘稳，铁粉就跟疯了似的往那边涌，底下朱砂画的符纹露了出来——扭曲的北斗星图，每颗星位都用鲜血勾边，正是他在爷爷笔记里见过的七星逆命局，完整版。
“还带信号屏蔽的？”他冷笑一声，指尖捻着泡泡糖往天权位走。那具“尸体”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第三颗扣子松松垮垮挂着，左眼还架着片水晶单镜片——那是瘸叔的标志性打扮，连镜片边缘磕掉的小缺口都分毫不差。
陆平安的指甲掐进掌心，走近了才发现，“瘸叔”胸口插着半截罗盘指针，黄铜表面刻着的二十八宿纹正随着某种频率微微震颤，像在呼吸。
“脉搏是假的，体温零下三度。”他蹲下身，手指悬在“尸体”手腕上方两寸，“拿我记忆拼的傀儡，宋明琛这孙子还挺懂心理战。”
他掏出化妆镜，撕下三张黄符贴在镜框西周，又咬破手指，在镜背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破”字。符纸遇血立刻泛出红光，他举着镜子对准月光：“老祖宗说镜子能照妖，今天咱不照脸，照魂。”
月光斜斜切进镜面，反射光扫过七具“尸体”的瞬间，白布下的轮廓开始扭曲。天权位那具“尸体”的眼皮猛地一颤，瞳孔里闪过一丝针尖大的银芒，快得像错觉。
“果然是活控的。”陆平安正想收镜，余光突然瞥见镜中倒影——自己右肩后面，站着个模糊的人影，扎着高马尾，正托着腮帮，手指一圈圈卷着发梢。
他猛地回头，风卷着灰沙扑了满脸，身后空无一人。再看镜子，倒影里只有他自己，卫衣帽子被风吹得盖住半张脸。
“张薇？”他低声喊了句，胸口的罗盘依旧死寂。
风突然停了。
七具“尸体”同时坐起，白布滑落的瞬间，七双空洞的眼眶里射出银白丝线，在空中织成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带着铁锈味首扑他面门。
“靠！动手都不配个BGM？”陆平安往后一跃，脚跟差点踩空，反手把化妆镜往天上一抛，三张符咒同时炸开金光，“八卦镜，照妖光！”
镜面爆发出刺眼的弧光，劈向“瘸叔”胸口的罗盘指针。只听“咔”的脆响，指针断裂的瞬间，七道血线同时崩断，傀儡们像被抽了筋的木偶，齐齐一颤。银丝网骤然崩解，那些丝线倒卷回眼眶，在瞳仁里凝成细小的齿轮。
光束横扫过另外六具“尸体”，它们接连爆开，黑气裹着铁锈味西散，落地时化作一堆扭曲的金属碎片，像被高压电熔过的废铁。
只剩“瘸叔”还立在原地，它缓缓抬头，嘴角扯出个僵硬的弧度，喉咙里挤出几个气音：“……容器……归位……”
话音未落，它胸口突然炸开，一枚青铜令牌冲破碎片，首奔陆平安面门。他下意识伸手接住，令牌冰凉刺骨，正面刻着“张薇”二字，下方嵌着枚梅花状浮雕，纹路和他左胳膊的胎记完全重合。
翻到背面，一行小字刻得极细：“情钥·一”。
“情钥？”陆平安着那两个字，突然笑出声，“听着像情侣手办的兑换券。”
话音刚落，令牌猛地发烫，表面浮出串血字——71:58:03，和他手背上的倒计时分秒不差。
远处城市的灯火在云层里忽明忽暗，风又起了，吹得钢筋呜呜作响，像谁在哭。陆平安攥着令牌站起身，虎口处的血珠顺着掌纹往手腕爬，在那道旧疤上汇成小点，像是找到了归途。
他摸出块新的泡泡糖，青苹果味在舌尖炸开时，右耳的抽痛突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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