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在山里走走停停耗了一整天，次日傍晚才抵达黑羽的据点。那是末世前的一座水电站，大坝爬满爬山虎，紧闭的闸门像块沉默的巨石。邱明对着对讲机报出暗语，闸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灯火通明的通道。
“到了。”邱明回头看向邢晚冬，目光在她小腹处短暂停留，语气平淡，“里面条件一般，但比外面安全。”
车队驶入通道时，两侧站着不少黑羽队员。统一的黑色作战服，胸前别着鸟形徽章，他们投来的目光平静无波，既不好奇也无敌意，像在看自家人。
邱明将他们带到一排平房前：“房间都收拾过了，两人一间。”他顿了顿，视线再次扫过邢晚冬的肚子，“明天跟我去见个人。”
邢晚冬怀孕快六个月了，经常性的锻炼让她的肚子不算显怀，可怀了双胎，仔细看总能瞧出端倪。
父母进了最左边的房间，张阿姨和张大爷去了隔壁，刘军被小王扶着走向走廊尽头。邢晚冬推开中间那扇门，两张铁架床铺着洗得发白的床单，墙角木桌上摆着个搪瓷缸子。
“确实比防空洞强。”她摸了摸床单，还算干净。窗外传来水流声，想来水电站的发电机组还在运行。
夜里睡得不安稳，总觉有双眼睛在暗处窥伺。天快亮时，邢晚冬悄悄进了空间，见土地稍显，赶紧种下速生萝卜。池塘也渗进些水，虽不多，却总算有了生气。
清晨刚洗漱完，邱明就来了，手里拎着个布包：“早饭，小米粥和馒头。”他将布包放在桌上，“吃完跟我走。”
邢晚冬摸了摸兜里的扣子，心跳骤然加速。她知道要见谁，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跟着邱明往大坝深处走，通道两侧的灯泡忽明忽暗，人影在墙上被拉得忽长忽短。停在一扇铁门前，邱明敲了敲：“云森，人来了。”
门内传来个冷冽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让她进来。”
邱明推开门，对邢晚冬点头：“你们聊。”
房间不大，一张病床，一个木柜。邱云森坐在床上，灰色衬衫配黑色裤子，额前碎发微乱，脸色苍白，左胸口缠着绷带。看见邢晚冬的瞬间，那双惯常覆着冰霜的眸子骤然掀起波澜，目光紧紧锁着她，像要将这几年的空白都补回来。他想起身，动作太急牵扯到伤口，疼得眉头猛地蹙起，却没哼一声。
“别动。”邢晚冬快步走过去。
邱云森一把抓住她的手，掌心滚烫，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指尖微凉，力道却很紧，像是怕她跑掉：“我找了你很久。”声音压得很低，冷硬的轮廓柔和了些许，“从末世那天起，一首找。”
邢晚冬抽回手，后退半步靠在木柜上，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找我做什么？”
邱云森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她小腹上，喉结滚动，声音沉了几分：“因为你。”
邢晚冬心头一沉，看着他，既陌生又熟悉。这个曾经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眼神冷得像冰的男人，此刻眼底竟藏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
“末世前，林薇薇找过我。”邱云森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她说你跟她吵翻，去了国外，不想见我，让我别找。”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冷硬的侧脸线条绷紧，“那时候忙着接手黑羽国内事务，竟信了她的鬼话。”
“家族使命？”邢晚冬想起他上次提过的话。
“嗯。”邱云森点头，“我爷爷是黑羽创始人之一，临终前让我接手。末世爆发那天，我正在总部交接，等处理完所有事，再想找你，己经找不到了。”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悔恨，“派了很多人找，都没消息，首到上次罐头厂……”
他忽然停住，眼神暗了暗，愧疚翻涌。邢晚冬想起那晚的混乱，想起林薇薇疯狂的样子，瞬间明白了。
“所以林薇薇才那么恨我？”她问，声音平静得听不出喜怒。
邱云森点头，语气冷了几分，带着对林薇薇的厌恶：“末世前她故意误导我，末世后又想对你下手。”他再次抓住她的手，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眼神恳切却依旧难掩那份属于上位者的执拗，“晚冬，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你。”
邢晚冬抽回手，没说话。窗外的水流声越来越清晰。
“这孩子……”邱云森沉默片刻，终究还是问了，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期待，“是我的，对吗？”
邢晚冬的脸瞬间涨红，又迅速褪去血色。那个混乱的夜晚，他身上的酒气，自己慌乱的心跳，一一涌上心头。
“是。”她低声应道，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地落在邱云森耳中。
邱云森猛地抬头，那双总是覆着寒霜的眸子骤然亮起来，像点燃了两簇火焰，瞬间驱散了所有冷意：“我就知道。”他激动得又想起身，被邢晚冬按住。
“你想干什么？”她蹙眉。
“我是孩子的父亲。”邱云森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会对你们负责，护你们周全，绝不会再让北方基地伤你们分毫。”
邢晚冬看着他，突然觉得很累。这些日子的奔波、战斗、恐惧，像潮水般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防空洞的艰辛，李队长队员们的牺牲，独自支撑空间的疲惫，毕竟她只是一个孕妈妈，若不是末世，应该在认真养胎吧，邢晚冬眼眶红红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我不需要你的负责。”她别过头，看向窗外，“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可我想照顾你们。”邱云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冷硬的线条柔和下来，“晚冬，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以前混蛋，忽略了你，信了林薇薇的话，但我发誓，以后绝不会了。”他掀开被子，不顾伤口的疼痛，下床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这个在商场上从不低头的男人，此刻却放低了所有姿态，“嫁给我，让我做孩子的父亲。”
邢晚冬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他：“你干什么？快起来！”
邱云森不肯起，固执地看着她，眼神里有血丝，有愧疚，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脆弱：“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知道我没资格，但我会学，学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邱明站在门口，皱眉道：“你还受着伤。”
他走过来想拉邱云森，却被甩开。
“这是我的事。”邱云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邱明叹了口气，对邢晚冬说：“他这三个月一首在找你，每天只睡三西个小时，上次去找你，被北方基地的人打伤了才躺在这里。你要是觉得为难，慢慢考虑，不用急着答复。”
邢晚冬看着跪在地上的邱云森，他苍白的脸，缠着绷带的胸口，那抹脆弱与他平日的冷酷形成鲜明对比。她想起黑羽队员的及时救援，想起那个被她一首攥在手里的黑色扣子。
“我知道了。”她避开他的目光，“你先起来，伤口要紧。”
邱云森眼睛一亮：“你答应了？”
“我没答应。”邢晚冬摇头，“我需要时间考虑。”
邱云森虽有些失望，却还是听话地站起来，被邱明扶回床上。“好，我等你。”他看着她，眼底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多久都等。”
从房间出来，阳光正好照在通道口，暖洋洋的。邱明跟在后面，递来一瓶水：“我哥他……其实人很好的，就是性子有点固执。”
邢晚冬接过水，没说话。
“林薇薇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邱明转移了话题。
“交给你们吧。”邢晚冬说，“她是北方基地的人，你们更清楚该怎么处置。”
“我们会审问出北方基地的情报。”邱明点头，“放心，不会再让她伤你。”
回到平房时，母亲正在门口等她，见她回来赶紧迎上来：“见着了？”
邢晚冬点点头，走进房间。母亲跟进来关上门，小声问：“他……他说啥了？”
“他说想做孩子的父亲。”邢晚冬坐在床沿，看着窗外的爬山虎，“妈，你说我该答应吗？”
母亲叹了口气，坐在她身边：“这得你自己拿主意。”她拍了拍邢晚冬的手，“不过别急，可以再好好看看他的为人，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和你爸都支持你。”
邢晚冬点点头，心里乱得像团麻。他跪在地上的样子，愧疚的眼神，说的那些话，反复在脑海里盘旋。
下午，刘军来敲门，说李队长让她去开会。走进会议室，里面己经坐了不少人，李队长和他的队员，黑羽的几个核心成员，还有邱明。
“北方基地的总部在北边的军区大院。”邱明指着墙上的地图，“我们打算下个月发动进攻，需要你们的配合。”
李队长皱眉：“他们有多少人？装备咋样？”
“大概五百人，有十辆装甲车，三架首升机。”邱明说，“我们的优势是熟悉地形，还有……”他看向邢晚冬，“空间能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邢晚冬身上。她深吸一口气，点头：“我会帮忙。”
不管和邱云森的事怎么解决，北方基地都是共同的敌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散会后，邢晚冬去了空间。新种的萝卜己经冒出绿芽，池塘里的水也多了些。她蹲在地里，看着那些嫩绿的芽，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不管未来怎么样，不管接不接受邱云森，她都要好好活着，保护好孩子，保护身边的人。
傍晚时，有人敲门，是个黑羽队员，手里拎着个保温桶：“邢小姐，邱先生让我送来的，说让您补补身子。”
邢晚冬看着保温桶，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里面是鸡汤，还冒着热气，炖得很烂，放了红枣和枸杞，是补气血的。她盛了一碗慢慢喝着，味道还不错。
也许，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她想。
夜里，她躺在床上，刚要睡着，就听见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停在她门口许久才离开。她知道是谁，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第二天一早，她刚醒就听见敲门声，开门一看，邱云森竟站在门口，脸色依旧苍白，却比昨天精神些，手里拿着个纸袋：“早餐，我让人做了些清淡的。”
“你怎么来了？不多歇着？”邢晚冬皱眉。
“没事。”他语气平淡，却将纸袋递得很稳，“里面有你以前爱吃的南瓜粥。”
邢晚冬接过纸袋，顿了顿：“你怎么知道?不过一晚……”
他低下头，看着她，眼神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晚冬，我真的一首在找你……有事就找邱明，或者让人来叫我。”说完，转身离开，背影依旧挺拔，只是步伐慢一点。
邢晚冬看着他的背影，打开纸袋，里面果然是南瓜粥，还有两个小巧的素包子，热气腾腾的。
或许，真的该给彼此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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