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饼子烙得有点糊了，母亲用筷子把焦黑的边挑掉，叠成整齐的三角放进晚冬碗里。灶膛里的火光忽明忽暗，映着父亲沉默的侧脸，他手里的旱烟袋没点着，只是反复着烟锅上的包浆。
晚冬啃饼子的动作越来越慢，饼渣掉在衣襟上都没察觉。
邱云森下午回研究所后就没再出来，隔间的灯亮到现在。她捏了捏口袋里的银线样本，那是从紫花地丁根须上扯下来的，硬得像铁丝。
“妈，爸，” 她放下筷子，碗沿磕在灶台上发出轻响，“我有事儿跟你们说。”
母亲正往灶里添柴，闻言停住了手：“是不是云森那孩子又惹你生气了？我就说他整天钻研究所，也不知道多陪陪你……”
“不是的。” 晚冬深吸一口气，把银线放在桌上，“这是空间里紫花地丁长出来的东西，邱云森身上也有。”
母亲凑过来看那银线，指尖刚碰到就缩了回来：“这是什么东西凉凉的？”
晚冬把下午听到的话慢慢说出来，从紫花地丁的变异，到银质共生体，再到邱云森父母说的两个终点。
灶膛里的火渐渐小下去，屋里的温度好像也跟着降了，只有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晃。
“也就是说…… 云森他可能变成丧尸？” 母亲的声音发颤，手里的柴火掉在地上。
晚冬点点头，喉咙发紧：“但他现在还是好好的，那东西也确实能抑制病毒。”
“胡闹！” 父亲突然一拍桌子，烟锅子在桌面上磕出火星，“那是怪物！跟外面那些吃人玩意儿是一路货色！你跟他掺和在一起，是想把全家都搭进去？”
“爸！” 晚冬急得站起来，肚子里的孩子突然翻了个身，“他不是怪物！他是云森啊！”
“以前是，现在不一定了！” 父亲的脸涨得通红，胸口起伏着，“你忘了村口老王是咋没的？他儿子被丧尸抓了一下，没几天就开始咬人！这种事儿能赌吗？”
母亲捡起地上的柴火塞进灶膛：“他爸，你先别急。冬冬怀着孩子呢，不能动气。”
她转向晚冬，眼里的泪在打转，“那你打算咋办？”
“我想陪着他。” 晚冬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不管他变成啥样，我都不能丢下他。”
母亲沉默了半晌，伸手擦了擦眼角：“妈懂。过日子就像种庄稼，撒了种就得等收成，哪能半道上把苗拔了。” 她往晚冬碗里夹了块咸菜，“只要他还认你，还疼孩子，咱就不能先走。”
“你们……” 父亲瞪着母亲，气得说不出话，“你们娘俩是被迷了心窍！这不是过家家，是要命的事儿！” 他猛地站起身，烟袋往腰里一别，“我不管你们，我回防空洞去！那里至少安全！”
“爸！” 晚冬追出去，冷风吹过来，她打了个哆嗦，“防空洞早就塌了半边，你自己怎么办啊？”
父亲的脚步顿了顿，在月光下拉得老长。他没回头，声音闷闷的：“总比在这儿等着变成怪物强。”
晚冬望着他往外走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母亲走过来搂住她的肩：“让他冷静冷静。你爸就是嘴硬，心里最疼你。”
晚冬坐在炕沿上，摸着肚子发呆，突然听见院门外有动静。她以为是父亲回来了，推门却看见邱云森站在那里，身上还带着研究所的消毒水味。
“都听见了？” 晚冬的声音有点哑。
邱云森点点头，后颈的印记在月光下泛着淡青色：“爸说得对，你们该走。”
“要走一起走。” 晚冬拽住他的胳膊，他的体温比平时低，“不然我就带着孩子在空间里住，哪儿也不去。”
两人站在院里，谁都没再说话。远处传来几声丧尸的嘶吼，被风一吹就散了。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院门外又响起脚步声，这次是父亲回来了，手里还攥着把镰刀。
“我想了想，” 他语气缓和了些， 他看了邱云森一眼，眼神复杂，“孩子出生前，我不走。但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他敢有半点不对……”
“我明白。” 邱云森接过话，声音很沉，“要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不用您动手，我会自己走。”
父亲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屋。母亲从屋里端出两碗热水，递了一碗给邱云森：“趁热喝吧，暖暖身子。”
邱云森接过碗，手指有点发抖，晚冬看着他把水慢慢喝完。
夜渐渐深了，研究所的灯还亮着，但晚冬知道，邱云森今晚不会再进去了。他坐在院角的石碾上，望着父亲屋里的灯光。
晚冬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他旁边，两人谁都没说话，却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摸了摸肚子，孩子又踢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天蒙蒙亮，父亲从屋里出来，往石碾这边瞥了一眼，没说话，扛起锄头往地里走。邱云森站起身，跟了上去。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出发了。
晚冬站在门口看着，眼泪忍不住掉下来，这末世，真的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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