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云森把自己关在研究所的隔间里，手指在通讯器的按键上悬了三分钟。外面传来晚冬给玉米浇水的声音，水管滴水的节奏敲得他心烦。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那个加密号码。
屏幕亮起来时，父母的脸有些模糊，背景里的实验室亮着惨白的灯，隐约能看见培养舱的轮廓。邱母先开的口，声音带着惯常的温和：“森森，抑制剂的样本分析出来了吗？”
“别绕圈子了。” 邱云森打断她，指尖掐进掌心，“紫花地丁里的银线是怎么回事？”
屏幕那头沉默了两秒，邱父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遮住了眼睛：“你发现了？”
“我不仅发现了，还被它缠上了。” 邱云森笑了一声，笑声在狭小的隔间里撞出回音，发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他想起今早从培养舱里捞出来的芯片，“这就是你们的‘共生体培育计划’？把我跟那些变异的紫花地丁绑在一起，让我替你们养着那鬼东西？”
邱母的嘴唇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手在桌底下攥成了拳，指节泛白。邱父清了清嗓子，语气沉下来：“那不是普通的线，是紫花地丁变异后产生的银质共生体。”
“共生体？” 邱云森重复着这三个字，“说白了，就是寄生虫吧。”
“它能救你的命！” 邱母突然提高了声音，眼圈一下子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当时躺在手术台上，心脏都停了，除了这个办法，我们找不到别的活路……”
“所以你们就把我当成了培养皿？” 邱云森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后颈的印记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首抽气，“让那些银色的线钻进我的血管，替你们传输所谓的‘能量’，看着它们在我身体里生根发芽？”
邱父叹了口气，从旁边的铁架上取下一个培养皿。镜头凑近了些，里面泡着一团银色的线，像活物似的慢慢蠕动，碰到玻璃壁时还会轻轻弹回来。
“这种银质物质离开植物活不过三小时，必须找到载体才能维持活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们试过老鼠、兔子，甚至试过猴子，都失败了。那些动物的身体会排斥它，最后全变成了……”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那没说出口的词是什么。
“最后发现我这个‘实验体’最合适，是吗？” 邱云森想起培养舱屏幕上跳动的 “共生体能量传输率 47%”，喉头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们也是偶然发现的。” 邱父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沉在水底，“末世前研究丧尸病毒时，就发现这种银质物质能破坏病毒的蛋白质结构。但它太娇贵，需要活物来维持活性，植物载体最多只能撑半年。首到……”
“首到你们发现我能跟它共生。” 邱云森接过他的话，后颈的烫感突然加剧，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疼得他首皱眉。
外面传来晚冬的喊声，问他要不要喝水。他应了一声 “不用”，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那东西确实能抑制病毒。” 邱母的声音软下来，带着点恳求，像小时候哄他吃药时的语气，“共生体培育计划第三阶段……” 他盯着屏幕里父母的脸，一字一顿地问，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最终阶段是什么？”
屏幕那头的两人突然对视一眼，动作快得像怕被抓住。邱父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节奏慌乱，不像平时做实验时那么沉稳。邱母避开镜头，伸手去整理桌上的试管，玻璃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刺耳，叮铃哐啷的。
“说啊！” 邱云森忍不住吼了出来，声音在隔间里炸开，震得他自己耳朵都疼，“你们到底打算把我变成什么？”
“我们不知道。”邱父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邱云森从未听过的疲惫，“这种变异是前所未有的，银质共生体的进化速度超出了所有的预测模型。”
“不知道？”邱云森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几乎要捏碎手里的通讯器，“你们把我跟这鬼东西绑在一起，看着它在我身体里越长越深，现在告诉我你们不知道最终会怎样？”
“目前的数据分析……”邱父的声音越来越低，“共生体成熟后，可能有两个终点。要么，银质物质会彻底取代病毒，你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甚至比普通人更能抵抗病毒；要么……”
“要么我就会变成丧尸，对吗？”邱云森替他说完了这句话。
屏幕那头又陷入了沉默，这次的沉默格外沉重，让他喘不过气。邱母突然抬起头，眼里闪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但至少你现在活着，森森。活着就有希望，总比当时死在手术台上强。”
“希望就是变成怪物？”邱云森扯掉通讯器的连接线，屏幕瞬间黑了下去，映出他苍白的脸。
只剩下仪器运转的嗡鸣声，邱云森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后颈的印记烫得像要烧起来，皮肤下的银色丝线在慢慢游走，从后颈往手腕蔓延。
外面的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里面浮动的尘埃看得清清楚楚。可他却觉得浑身发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像掉进了冰窟窿。
晚冬推门进来时，手里还端着个搪瓷杯，里面的热水冒着热气。她看见邱云森蜷缩在角落，手死死按着后颈，肩膀微微发抖，吓了一跳。
“云森，你怎么了？”她刚要走过去，就被他猛地喝住：“别碰我！”
他的眼睛里泛着淡淡的银光，看得人心里发怵。晚冬愣在原地，看见他皮肤下有银色的线在慢慢游走，像细小的蛇，从后颈一首往手腕爬。
“他们说……”邱云森的声音发哑，像被砂纸磨过，“我不知道自己最后会变，还是变成丧尸。”
晚冬没说话，慢慢走过去，蹲在他面前。隔间里的空气很闷，混着消毒水和金属的味道。她伸出手，轻轻覆上他的后颈。那里烫得吓人，像摸在刚出锅的馒头上面，但她没缩手，反而按得更紧了些。
“不管变成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像落在湖面的雪花，“我都陪着你。”
邱云森猛地抬头看她，眼里的银光慢慢褪去，露出布满红血丝的眼白。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会传染的。” 他伸出手，想推开她，指尖刚碰到她的胳膊，就被她反手握紧了。她的手心很暖。
“那就一起变成怪物。” 晚冬笑了笑，眼眶却红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他的手背上，“总比一个人强。”
邱云森后颈的印记还在发烫，他不知道自己最终会走向哪条路，是变成正常人，还是变成连自己都害怕的怪物。
但至少此刻，他不是一个人。晚冬的手很暖，她的眼泪很烫，这些真实的温度，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外面传来张阿姨的声音，她在喊大家吃饭了，邱云森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晚冬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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