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露田的晨雾裹着金芒漫开时，司马鼋正蹲在最中央的田垄旁。
他掌心托着一株星露草，叶片上的“苏清歌”三字己褪成半透明的玉色，草叶间凝着的露珠不再是单纯的星芒，而是像裹了层糖霜的琥珀——那是星露草即将成熟的征兆。更奇的是，每滴露珠里都浮着半幅画面：有苏清歌在青丘山揉面蒸糕的背影，有她教阿星用狐尾卷住糖葫芦的笑闹，有她最后一次为他系发带时，指尖擦过他耳尖的温度。
“阿鼋，该去看九曜池了。”
苏九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九条狐尾舒展成银练，尾尖沾着星露草的露珠，每一滴都泛着与心渊印相同的金红。阿星蹲在她脚边，正用爪子捧着一颗发光的星芒——那是昨夜从昭明殿梁上落下的，此刻竟在阿星的拨弄下，织成了一幅流动的星图，图中清晰地标注着洪荒各处的星露草生长点。
“九曜池？”司马鼋将星露草轻轻插进田垄，起身时带落了几片草叶，“不是说要在星露花开时才去吗？”
苏九娘的狐尾缠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田埂外走：“阿姐托梦说，九曜池的水要结冰了。”她的声音低下来，“冰面下埋着她当年未种完的‘暖玉髓’，再拖下去，等星露田全熟了，咱们怕是搬不动那东西。”
司马鼋的脚步一顿。他想起昭明殿竹简最后那句“等你唤醒所有星露种再喝”，又想起昨夜星露河逆流时，苏清歌说的“真正的力量是守护”。或许，所谓“唤醒”不只是让星露草生长，更是要完成苏清歌未竟的心愿。
九曜池藏在青丘山最北端的悬崖后。
司马鼋跟着苏九娘穿过一片野蔷薇丛，眼前突然开阔——整座山谷被冰雪覆盖，中央嵌着一汪幽蓝的深潭，潭边立着九块玄铁碑，每块碑上都刻着洪荒古篆：“九曜归一，以心暖冰”。
“这是阿姐三百年前建的。”苏九娘的狐尾扫过冰面，冰层下竟浮起细碎的星芒，“当年煞主第一次现世，她为了封印他，耗尽了半颗金丹。后来她用剩下的灵识，在九曜池底种了‘暖玉髓’——那是能融化一切阴寒的至宝。”
司马鼋蹲下身，指尖触到冰面。冰层下传来刺骨的寒意，却在触及他掌心时，突然变得温凉。心渊印的金红光芒从他胸口涌出，在冰面投下一片光晕，原本浑浊的冰层竟开始变得通透，露出下面沉睡的赤色石块——正是传说中的暖玉髓。
“它在等。”苏九娘的狐尾轻轻拂过冰面，“等星露田的最后一株草成熟，等所有被温暖过的魂灵来唤醒它。”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乐天儿从崖路上跑来，冰魄剑的剑鞘上缠着金红的狐毛，剑刃却泛着少见的冷光：“不好了！葬骨山的煞骨残魂又开始暴动，这次……这次它们带着煞主的黑焰！”
司马鼋霍然起身。他看见乐天儿的冰魄鉴里映出漫天黑焰，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正朝着九曜池的方向窜来。更可怕的是，黑焰中竟裹着半透明的魂魄——那是被煞主残念吞噬的生灵，此刻正发出与阿星狐火被压制时相同的哀鸣。
“阿姐说过，九曜池是洪荒的‘心脉’。”苏九娘的狐尾突然绷首，“如果心脉被黑焰冻住，整个洪荒都会陷入永夜。”
司马鼋望着潭底的暖玉髓，又望向星露田的方向——那里的星露草正在疯狂生长，草叶间的露珠里，苏清歌的笑脸越来越清晰。他忽然想起昨夜星露草在他掌心绽放时，苏清歌说的那句话：“阿鼋，你要记住——真正的力量，不是对抗，是守护。”
“我去引开黑焰。”乐天儿将冰魄剑塞进他手里，“用这把剑，它能斩断煞主的黑焰。”
“不行！”司马鼋抓住她的手腕，“冰魄剑需要你的灵识驱动，你留下守着暖玉髓。”他转向苏九娘，“阿九，用狐尾缠住冰面，别让寒气渗进暖玉髓。”
苏九娘的狐尾瞬间展开，九道银练如灵蛇般缠住九曜池西周的冰面。阿星则叼着苏清歌的玉簪残骸，蹲在潭边，用稚嫩的嗓音念着竹简上的字：“真正的平衡，不是压制煞气或玉心，而是让它们在你心里生根。”
司马鼋握紧冰魄剑，转身朝黑焰奔来的方向跑去。
黑焰的风刮得他睁不开眼，他能听见魂魄们的哭嚎，能感觉到煞主残念的恶意——那是一种想要摧毁一切温暖的疯狂。但他没有退缩，因为心渊印的金红光芒正在他胸口燃烧，因为苏清歌的笑脸在他识海里闪烁，因为他知道，九曜池里还有暖玉髓在等他，还有苏九娘和乐天儿在等他，还有整个洪荒的生机在等他。
“阿姐，我来接你种暖玉髓了。”他轻声说，挥剑斩向黑焰。
冰魄剑的金芒与黑焰碰撞，溅起漫天星芒。司马鼋感觉自己的灵识在燃烧，但他不能停——他必须跑到九曜池边，必须让暖玉髓融化，必须让苏清歌的心愿完成。
当他终于冲破黑焰的封锁，站在九曜池边时，苏九娘的狐尾己经结了一层薄冰，乐天儿的冰魄剑正发出微弱的光。但他顾不上这些，他跪在潭边，将暖玉髓捧在手心。
暖玉髓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像极了苏清歌的手。他望着潭底，看见苏清歌的虚影正浮在水面，穿着那件他熟悉的月白裙衫，发间别着他亲手编的草环。
“阿鼋，谢谢你。”她的声音像山涧的清泉，“现在，把暖玉髓放进冰下吧。”
司马鼋照做了。当暖玉髓沉入潭底的那一刻，整个九曜池发出刺目的金光。冰面开始融化，黑焰被驱散，魂魄们的哭嚎变成了欢呼。更奇妙的是，星露田的星露草突然全部绽放，每朵花里都飞出一只星芒蝶，绕着九曜池盘旋，像是在跳一支庆祝的舞。
“成功了！”乐天儿扑过来，冰魄剑的光芒重新变得明亮，“师尊说过，暖玉髓融化时，会唤醒被封印的所有温暖记忆。”
苏九娘的狐尾上的冰壳裂开，她笑着摸了摸阿星的脑袋：“阿姐还说，这些记忆会变成星露，落进每一个被温暖过的人心里。”
司马鼋望着掌心的暖玉髓，又望向星露田的方向。那里的星露草正在随风摇曳，每片叶子上都沾着金红的星芒，像极了苏清歌的笑容。他忽然明白，所谓“新天道”，从来不是某个人的牺牲或守护，而是无数人用爱和温暖编织的网——这张网会接住每一颗坠落的星，会融化每一寸凝固的冰，会让每一个曾经受伤的灵魂，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暮色降临时，众人坐在九曜池边。
乐天儿捧着最后一坛星露酒，酒坛上贴着苏清歌的字：“待星露花开，与君共饮。”司马鼋打开酒坛，酒香混着星露的清甜弥漫开来，连冰魄鉴都映出了彩虹。
“阿姐，我们做到了。”他轻声说，将酒盏递给苏九娘和乐天儿。
苏九娘的狐尾缠住他的手腕，乐天儿的冰魄剑斜指天空。远处，星露田的星露草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着什么古老的韵律。
而在司马鼋的心口，心渊印的金红光芒与星露草的嫩绿交相辉映，像是一颗永远不会熄灭的种子，正在洪荒的大地上，生根、发芽、开花，最终长成一片，叫做“温暖”的海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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