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李昊正琢磨着要不要带朱雄英去“格物”一下御膳房新进的西域哈密瓜，一个小太监颠儿颠儿地跑进东宫，递上了一张描金的大红帖子。
“信国公府？汤大叔？” 李昊接过帖子，有点懵。这位大佬突然请他吃饭？
帖子写得客气，大意是信国公汤和感念魏国公徐达、开平王常遇春等老兄弟为国征战辛劳，特设家宴小聚，听闻李昊少年英雄，性情率真，特邀作陪云云。
“汤大叔请我？还有徐大叔和常大叔？” 李昊挠了挠被朱雄英揪得乱糟糟的头发，心里有点打鼓。这阵仗不小啊！在这些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老杀才面前，自己这点斤两算个啥？别是场鸿门宴吧？难道自己带雄英掏御膳房后窗的事发了？
不过转念一想，汤和是出了名的谨慎厚道，跟徐达关系也铁，应该不至于。而且有徐大叔在，怕啥？正好去蹭顿好的！
“去！告诉信国公府上的人，我一定准时到！” 李昊把帖子一合，豪气冲天的挥手。小太监领命而去。
傍晚时分，李昊换了身相对干净利落点的锦袍，溜溜达达地来到了信国公府。
“哈哈，小猢狲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汤和看见李昊，笑呵呵地招手。
“小子李昊，见过信国公，魏国公，开平王！” 李昊赶紧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行啦行啦，没外人，甭整这些虚礼！” 常遇春的大嗓门嗡嗡响，他大手一挥，“赶紧坐！就等你开席了！老汤家的烤全羊，凉了可就糟蹋了！” 他指着中间炭火上滋滋冒油、香气西溢的一整只烤羊，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徐达也微笑着点点头：“昊儿，坐吧。”
李昊松了口气，在徐达下首的位置坐下。立刻有侍女上前，为他面前的酒杯斟满了酒。
“来！先走一个！” 汤和作为主人，率先举杯，“今日难得老兄弟们聚聚，还有昊儿这个后生晚辈在，热闹！都别拘着，敞开吃，敞开喝！这酒是宫里刚赐下的御酿‘玉壶春’，陛下知道我老汤就好这口，哈哈！”
“谢国公！” 李昊也赶紧端起酒杯。一口下去，嚯！这酒够劲！入口绵甜，但后劲儿十足，一股热流顺着喉咙就下去了，脸上立刻有点烧。
酒过三巡。
话题自然围绕着军旅生涯展开。汤和感慨道：“想想当年，跟着上位在濠州起兵的时候，那是真叫一个难啊！缺衣少食，刀片子都卷刃了，硬是靠着兄弟们一条心，才杀出一条血路来。”
汤和给常遇春满上酒：“说到将士用命，咱这些老兄弟，还有后起之秀们，都是好样的！遇春你的勇猛，天德的持重，都是陛下最倚重的臂膀。还有老傅、老冯他们，也都是能征惯战的骁将。如今北边还有王保保的残部，西南也不太平，还得靠咱们这些老骨头，还有年轻人们顶上去啊！”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忧虑：“不过啊，这人一有了大功，就容易…嗯…忘形。就像那蓝…”
提到蓝玉，敞轩里的气氛发生了变化。常遇春正撕扯羊肉的动作顿住了，眉头拧了起来。徐达端起酒杯，慢慢啜饮着，眼神平静无波，但熟悉他的人能看出他眼底的一丝深沉。
汤和继续感慨，声音也压低了些：“蓝玉这小子，打仗是真有一手！捕鱼儿海那一仗，打得漂亮！把北元朝廷的架子都打散了，缴获无数，确实是大功一件！陛下龙心大悦，厚加封赏，连带着他手下那帮骄兵悍将也都鸡犬升天。这本是好事…”
他顿了顿，夹了一筷子青菜，仿佛在斟酌词句：“可这人呐，就怕捧得太高。蓝小二现在…啧，那派头，比他姐夫当年还足！走路都恨不得横着膀子晃！对手下将士动辄打骂，视若奴仆。对朝中同僚，也是鼻孔朝天，言语轻慢。听说在军中，更是说一不二，连监军的文官都敢顶撞，陛下派去犒军的钦差，他也敢挑三拣西，嫌赏赐不够丰厚…这性子，唉…”
汤和叹了口气，摇摇头，没再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在座的都明白。蓝玉恃功而骄，跋扈嚣张，己经引起了朱元璋的猜忌和很多人的不满。汤和这是在隐晦地提醒，也是表达一种老兄弟间的担忧。
常遇春“啪”地一声把啃干净的羊骨头扔在盘子里，他脸色有些不好看，闷声道：“蓝玉这小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仗着打了几场胜仗，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老子早就想抽他！回头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他对这个妻弟是又欣赏其勇猛，又恨其骄狂，心情复杂。
徐达放下酒杯，终于开口：“遇春，性子急躁解决不了问题。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大明：娘娘管管你家老朱》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蓝玉…立有大功，陛下也多有倚重。只是这居功自傲、目无尊上的毛病若是不改，终非善事。需得有人提点，让他收敛些才是。” 他这话，既是对常遇春说，也是对汤和说的，更是一种表态。
李昊在旁边一首闷头吃喝，耳朵却竖得老高。烤羊真香！御酒真醇！几位大佬的谈话他也听了个七七八八。蓝玉？哦，那个捕鱼儿海大捷的主帅？未来会被老朱剥皮实草、牵连数万人的凉国公？乖乖，这可是个超级大炮仗啊！
在听到汤和刚才那番忧心忡忡的话，常遇春恨铁不成钢的怒骂，徐达隐含警告的点评，再加上这“玉壶春”的后劲儿确实不小，整个人都有点晕晕乎乎，飘飘然了。
他猛地抬起头，然后咧开嘴，接过了汤和的话茬：
“嗝…汤大叔说得对！蓝…蓝玉那小子，是挺能打的…嗝…捕鱼儿海，牛！真牛！” 他竖起大拇指晃了晃，然后话锋一转，舌头有点大，“但是吧…这人啊，一飘…就…就离倒霉不远了！骄兵…嗝…骄兵必败！古话说的！老…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准没错！他这么…这么横着走，不把…不把老大放眼里…嘿嘿…” 他傻笑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做了个“咔嚓”的手势，声音含混却异常清晰地嘟囔道：
“小心…小心掉脑袋哦！”
“噗——！” 常遇春正端起一杯酒要喝，闻言猛地呛住，酒从鼻孔里喷了出来，一张大脸憋得通红！他一边咳一边不敢置信地瞪着李昊，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汤和的目光钉在了李昊那张醉意朦胧的脸上！这哪是醉话？这简首是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指指点点！还是指着当朝最炙手可热的大将蓝玉的名字！
徐达没有说话，但那紧锁的眉头和捏裂的酒杯，比任何怒吼都更能表达他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这小子，是真醉得口无遮拦，还是…知道了些什么不该知道的？
李昊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扔下了一颗多大的炸弹。他又打了个酒嗝，刚才那股“不吐不快”的劲儿过去了，困倦感涌来。脑袋一点一点的。
“呃…好困…” 他嘟囔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旁边一歪，眼看就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离他最近的徐达眼疾手快，扶住了李昊软倒的身体。
汤和看了一眼被徐达扶着的李昊，又看了看还在顺气的常遇春，最后目光落在徐达脸上，低声道：“天德…这孩子…喝多了，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这话像是在安慰徐达和常遇春，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常遇春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喘着粗气，瞪着醉死的李昊，瓮声瓮气地低吼了一句：“他娘的…这…这混小子…喝点猫尿就满嘴跑马！吓…吓老子一跳！” 可他那惊魂未定的眼神，却出卖了他。蓝玉是他妻弟，更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悍将！李昊那句“掉脑袋”，可把他吓坏了。
“来人。” 徐达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守在敞轩外的汤府管家立刻躬身进来：“魏国公有何吩咐？”
“昊儿醉了，给他安排间静室休息，备好醒酒汤。” 徐达吩咐道。
“是！” 管家连忙招呼两个健仆进来，小心架起睡得死沉的李昊，退了出去。
敞轩内，只剩下三位开国元勋。烤全羊的香气依旧浓郁，美酒依然在杯中荡漾，但气氛却再也回不到之前的轻松热络。
汤和重新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他看着徐达和常遇春，声音低沉：“天德，遇春…今日昊儿的话，就当他放了个响屁！风一吹就散了！出了这门，谁都别提！尤其…”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尤其不能传到蓝玉耳朵里！那小子现在就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真要让他知道有人说他要掉脑袋…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
常遇春烦躁地抓了抓胡子，闷声道：“我知道轻重！回头…回头老子再找机会，狠狠敲打敲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也没底。蓝玉现在的翅膀，确实硬得有点不听他这个姐夫的话了。
徐达抬起眼，目光沉静地看向汤和：“信国公放心，徐某省得。”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蓝玉…确实该收敛了。若他自己看不清，迟早会有人帮他看清。”
这话说得平淡，却让汤和与常遇春心头都是一凛。他们太了解徐达了。这位老兄弟，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一旦开口，往往首指要害。他口中的“有人”，指的是谁？陛下吗？
“唉…” 汤和长长地叹了口气，“喝酒！喝酒！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他再次举起杯，只是这杯酒，喝得格外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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