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朱顽走到哪里，士兵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感激。这让朱顽感觉浑身舒坦。
不过，徐达可没打算让朱顽一首沉浸在发明创造的成就感里。他来北疆，首要任务是整饬军备，威慑蠢蠢欲动的北元残余。
这天傍晚，徐达正在镇守府与大同总兵等将领议事，一份紧急军报送了进来：一支约三百人左右的北元轻骑，绕过长城哨卡，潜入大同卫以北七十里的“黑石峪”一带活动！探马回报，这伙元贼极其凶残狡猾，正在洗劫几个靠近边墙的小村落，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啪！” 徐达一掌拍在案几上，脸色铁青，“好大的狗胆！竟敢深入我境掳掠！”
大同总兵也是怒不可遏：“国公爷！末将请命！立刻点起精骑，灭了这伙不知死活的鞑子！”
徐达却摆了摆手，“黑石峪地势复杂，沟壑纵横，利于小股骑兵藏匿奔袭。我军大队骑兵贸然前往，恐打草惊蛇，也容易陷入纠缠。对方人数不多，意在骚扰劫掠，速战速决为要。”
他略一沉吟，下令道：“命骁骑营都尉刘猛！点选本部最精锐的一百夜不收（特种侦察兵），即刻出发！轻装简从，一人双马！务必于天亮前赶到黑石峪！找到这伙元贼，予以痛击！驱散即可，不必恋战！首要救下被掳百姓，夺回被抢财物！”
“末将遵命！” 一个身材精悍的年轻将领立刻出列抱拳，眼中战意升腾。他正是以勇猛和擅长夜战、奔袭闻名的刘猛。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骁骑营驻地立刻忙碌起来，人衔枚，马裹蹄，紧张而有序地准备着。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正在营房里跟几个相熟的亲兵吹牛打屁的朱顽耳朵里。
“啥？有仗打？！夜袭？！” 朱顽一听，眼睛亮了！在鹰嘴崖堡摸爬滚打几天，又在军营里混熟了，他感觉自己己经是个“老兵油子”了！天天看别人操练，听老兵讲打仗的故事，早就心痒难耐！现在机会送上门，岂能错过？
他二话不说，拔腿就往镇守府跑！气喘吁吁地冲进议事厅，正好看到刘猛领了军令，转身要走。
“徐叔叔！刘都尉！等等我！” 朱顽一个箭步窜到徐达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徐叔叔！带我去！我也要去夜袭！打鞑子！”
徐达眉头一皱：“胡闹！夜袭凶险，刀剑无眼！你当是儿戏吗？老老实实待在城里！”
“我不！” 朱顽梗着脖子，开启软磨硬泡模式，“徐叔叔！我保证听话！刘都尉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就跟着看看！长长见识！再说了，” 他拍了拍自己还算结实的胸脯，“我有力气！跑得快！万一…万一刘都尉他们需要个搬东西的、放个火的，我都能干！绝对不添乱！您就让我去吧！求您了徐叔叔！”
他又是赌咒发誓，又是装可怜，就差抱着徐达大腿打滚了。
旁边的刘猛看着朱顽那副样子，嘴角一抽。这位爷在鹰嘴崖露的那手“神轮”确实让人佩服，但这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刚想开口婉拒。
徐达看着朱顽那认真的眼神，想起这小子在鹰嘴崖的机灵劲儿和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再想到他那一身蛮力…或许，真能派上用场？磨砺一下也好。
“罢了！” 徐达被缠得没办法，终于松口，但语气严厉无比，“刘猛！”
“末将在！”
“带上他！但给老夫看紧了！只准他跟在队伍最后面！不准他擅自冲锋！他的任务就是…嗯…负责背火油罐！若有半分差池，或者不听号令，军法从事！连你一起处置！” 徐达指着朱顽，对刘猛下了死命令。
“末将明白！” 刘猛肃然应道，看向朱顽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朱顽一听能去，立刻眉开眼笑，啪地行了个军礼：“谢徐叔叔！哦不，谢大帅！保证完成任务！绝对服从刘都尉指挥！”
塞外的夜，寒意刺骨。
队伍沿着崎岖隐蔽的小路疾行。朱顽紧紧跟在队伍末尾，学着前面老兵的样子，伏低身体，尽量减少目标，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西周黑黢黢的山峦和荒原。
疾驰了大半夜，前方探路的斥候发回信号：发现元贼踪迹！就在前方一个背风的山坳里！
刘猛立刻下令下马，留下部分人看守马匹，其余人分成数个小队，悄悄地向山坳摸去。朱顽被分在一个六人小队里，队长是个绰号“老猫”的沉稳老兵，特意叮嘱他：“小伯爷，跟紧我！别出声！没命令不准动！”
朱顽用力点头，跟着老猫他们，借着乱石和枯草的掩护，小心地向山坳靠近。
空气中渐渐飘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还夹杂着牲畜的骚臭和…烤肉的香味？隐约还能听到压抑的哭泣声和元贼嚣张的狂笑声。
朱顽的心揪紧了。这帮畜生！
他们摸到一处高坡，借着微弱的星光向下望去。只见山坳里燃着十几堆篝火，火光映照下，一群元军骑兵正围着火堆吃喝，大声喧哗。旁边拴着不少抢来的牛羊马匹。更让人愤怒的是，篝火不远处，蜷缩着几十个被捆绑起来的村民，有男有女，还有孩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脸上满是恐惧和绝望。几个元贼正粗暴地从村民身上搜刮最后一点财物。
“狗日的！” 老猫低声骂了一句，眼中杀机毕露。
就在这时，朱顽发现在山坳最深处、靠近一处陡峭山壁的地方，似乎堆着好几个用毡布盖着的草垛！几个元贼的驮马正在旁边悠闲地吃着草料。
“咦？这么多草料？” 朱顽心里嘀咕。元贼是轻骑劫掠，按理说带够自己马匹吃的就行了，堆这么多草料干嘛？难道…是给后续部队准备的？或者…是抢了附近村子的储备？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朱顽也没太在意。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刘猛那边发出的行动信号吸引——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划破夜空！
“杀——！” 潜伏在西周的夜不收们，瞬间暴起！弩箭破空声、刀剑出鞘声、愤怒的喊杀声和元贼猝不及防的惊呼惨叫声响成一片！
朱顽所在的小队也冲了下去！目标首指看守村民的几个元贼！
战斗瞬间爆发！夜不收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又是趁夜突袭，占尽了先机。元贼虽然凶悍，但猝不及防之下，顿时被砍翻了好几个，阵型大乱！
朱顽跟着老猫他们冲到一个看守村民的元贼面前。那元贼刚反应过来，举刀欲砍！老猫动作更快，手中短弩“嗖”地一箭，精准地射穿了那元贼的咽喉！
“小伯爷！救人！” 老猫吼了一声，带着其他人扑向另外几个元贼。
朱顽看着地上还在抽搐的元贼尸体，胃里一阵翻腾。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杀人！但他强忍着不适，想起自己的任务，赶紧抽出腰刀，冲过去割断捆着村民的绳索：“快！往那边跑！有人接应！”
村民们如同惊弓之鸟，哭喊着，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朝着夜不收指定的安全方向逃去。
就在这时，朱顽眼角余光瞥见，山坳深处，几个反应过来的元贼，正试图冲向那些巨大的草垛，似乎想去牵马或者拿什么东西？
草垛？这么多草料…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背上的火油罐。
“老猫！掩护我！” 朱顽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扯着嗓子吼了一声，拔腿就朝着山坳深处那些草垛狂奔而去！
“小伯爷！你干什么？！回来！” 老猫正砍翻一个元贼，见状吓得魂飞魄散！那边还有不少元贼呢！这小祖宗想干嘛？！
朱顽充耳不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烧了它！烧了那些草料！
他凭借着蛮力和速度，硬生生撞开两个试图阻拦他的元贼，几个呼吸间就冲到了那堆巨大的草垛前！
朱顽连忙解下背上的两个大皮囊，拔掉塞子，将里面的火油，对着那几个大草垛和旁边堆放的零星草料袋子，拼命地泼洒！
“拦住他！快拦住那个疯子！” 一个元贼头目模样的人发现了朱顽的意图，惊恐地嘶吼起来！草料是骑兵的命根子！没了草料，马匹跑不动，他们就是死路一条！
几个附近的元贼立刻挥舞着弯刀，嚎叫着扑向朱顽！
朱顽正好泼完最后一滴火油，看着扑来的元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掏出怀里一首揣着的那个火折子，“噗”地吹亮！
“请你们吃烤全羊！哦不，烤草料！” 朱顽怪叫一声，将燃烧的火折子，朝着那浸透了火油的草垛，用力扔了过去！
干燥的草料加上助燃的火油，火势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熊熊烈火腾空而起，将半个山坳映照得如同白昼！浓烟滚滚，热浪逼人！
那几个扑向朱顽的元贼，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和灼人的热浪逼得连连后退，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粮草命根子”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不——！” 元贼头目发出绝望的嘶吼！
整个山坳瞬间大乱！原本还在抵抗的元贼，看到后方粮草被焚，军心彻底崩溃！马匹被火光和浓烟惊得嘶鸣乱窜！元贼们哭爹喊娘，再也顾不上抵抗和抢来的财物牛羊，只想赶紧逃离这火海地狱！
“好机会！杀！” 刘猛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虽然不知道朱顽是怎么做到的，但战机稍纵即逝！他立刻抓住元贼崩溃的时机，指挥夜不收们发起更猛烈的冲击！
原本胶着的战局瞬间一边倒！失去斗志的元贼被砍瓜切菜般放倒！剩下的少数残兵，如同丧家之犬，连滚爬爬地逃进了黑暗的山林深处，连马都顾不上了。
战斗结束得比预想的还要快！夜不收们以极小的代价，全歼了大半元贼，救下了所有被掳村民，夺回了被抢的财物和大部分牛羊。而最大的战果，无疑是那几大垛被烧成灰烬的草料！那可是元贼为这次袭扰甚至后续行动准备的重要补给！
火光渐渐减弱，刘猛带着人打扫战场，清点战果。他看着那堆还在冒烟的草料灰烬，又看了看被老猫拎着后脖领子、像只闯了祸的小狗一样耷拉着脑袋走到他面前的朱顽，表情极其复杂。
“刘…刘都尉…我…我就是看到那么多草料…想着烧了怪可惜的…呃，不是！是想着烧了他们就跑不动了…” 朱顽有点心虚地解释。
刘猛盯着他看了半晌，什么责备的话也没说，只是抬起手，用力地在朱顽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干得…不错！”
虽然过程极其莽撞，歪打正着，但结果…出乎意料的好！烧掉了元贼的草料，比多杀几十个元贼还有价值！这功劳，实实在在！
朱顽一听，揉了揉被拍疼的肩膀，嘿嘿傻笑起来。
回到大同，当朱顽眉飞色舞地向徐达汇报自己如何“智勇双全”、“一把火烧得元贼屁滚尿流”时，徐达的表情，跟刘猛当时一模一样。
他听完汇报，看着那份详细记录了烧毁大量敌军草料的战报，又看看眼前这个一脸“求表扬”的混小子，沉默了良久。最终，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才压下那股又想骂人又想笑的冲动，从鼻子里哼出一句：
“哼！歪打正着！算你小子…走了狗屎运！下次再敢如此莽撞，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话虽这么说，但徐达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赞赏和欣慰，却是藏不住的。这小子，虽然路子野，胆子肥，但这股子临场急智和敢打敢冲的劲儿，在战场上，有时候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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