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他娘的，总算是到了！”常茂的声音嘶哑，他用力抹了把冻得通红的鼻子，眉毛胡子上都结着冰碴子。“这鬼地方，比辽东还冷！路还难走！”
徐增寿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裹着厚厚的皮袄，整个人缩在马背上，闻言只是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茂哥，省点力气吧，这才到山脚，往上爬还不知道啥光景呢。我现在就想找个地方，喝口热乎的，把脚丫子从这冰坨子里出。”
朱顽没说话，只是勒住马缰，眯着眼打量着前方。山道在这里变得狭窄崎岖，被积雪覆盖了大半。前方不远处，山势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隘口，几间简陋的茅草棚子就搭在隘口边上，棚子前用木头歪歪扭扭地立了个牌子，上面似乎写着字，离得远，又被风雪模糊了，看不太清。棚子周围，站着七八个身影，穿着厚实的棉袄，手里似乎还拿着棍棒之类的家伙什，不像寻常香客。
“不对劲。”朱顽低声道，“那地方，怎么聚着那么多人？看着不像善茬。”
“管他呢！”常茂大大咧咧，“几个毛贼还能翻出天去？正好手痒，拿他们活动活动筋骨，顺便问问路！”他这段时间憋坏了，一路上的憋屈和担忧，正想找个地方发泄。
“茂子，别冲动！”徐增寿赶紧提醒，“咱们是来找人的，不是来打架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朱顽也点头：“增寿说得对。咱们人困马乏，能不惹麻烦最好。过去看看情况再说，小心点。”
众人下了马，牵着缰绳，踩着积雪，朝隘口走去。离得近了，才看清那木牌上写的字——“香火税”。棚子里外的人影也清晰起来。棚子里坐着两个穿着脏兮兮棉袍的家伙，一个尖嘴猴腮，一个满脸横肉，面前摆着个破桌子，上面放着账簿和铜钱匣子。棚子外面站着的五六个汉子，腰里别着柴刀或棍棒，眼神凶狠地扫视着过往。
前面一小撮人显然是一家人，一个佝偻的老汉，一位老妇，还有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冻得小脸发青的少年。他们穿着打补丁的粗布棉袄，背着个小小的包袱，看起来是虔诚的香客，此刻正被那棚子外的汉子们围着，老汉正苦苦哀求着什么。
“官爷，官爷行行好……”老汉的声音带着哭腔，“俺们是山那边陈家沟的，家里婆娘病了快一年了，药石无灵，就想着来真武大帝跟前磕个头，求个平安……俺们就带了这点铜子儿，是卖了家里下蛋的老母鸡才凑出来的盘缠和香火钱……您看，全在这儿了，统共……统共才三十文……”老汉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布包，小心地打开，里面果然只有一小撮可怜的铜钱。
那尖嘴猴腮的税吏眼皮都没抬一下，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上的一个木牌，木牌上刻着“香火税：每人十两，车马另算。” 他拉长了调子，阴阳怪气地说：“老头儿，规矩就是规矩！没看见牌子吗？武当山，那是真武大帝的道场！是你们想进就能进的？没点诚心，神仙能保佑你婆娘？一人十两，三个人就是三十两！你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三…三十两？！”老汉如遭雷击，腿一软，差点跪倒，旁边老妇和少年赶紧扶住他。老妇也哭了起来：“官爷啊，俺们庄户人家，一年也见不到几两银子啊！三十两…就是把俺们一家三口骨头拆了卖了，也凑不齐啊！求求您，发发慈悲，放俺们过去吧……”
“放屁！”旁边那个满脸横肉的税吏猛地一拍桌子，“没钱？没钱你来拜什么神仙？当这是你们家菜园子门呢？规矩是朝廷定的！是供奉给神仙的香火！少一个子儿都不行！没钱？那就滚回去！别在这儿碍眼！”
“跟他们废什么话！”一个脸上带疤的壮汉走上前，一把推开老汉，伸手就去夺老汉手里的布包，“没钱就滚蛋！别挡着后面的人！” 他指的是正走过来的朱顽几人。
老汉死死攥着布包，那是他老伴最后的希望啊！他哀求着：“官爷，不能啊！求求您了！俺们就进去磕个头，磕完头就走！俺们不碍事……”
“滚开！”刀疤脸壮汉不耐烦了，用力一搡。老汉本就年老体衰，又饿又冻，哪里经得住这一下，踉跄着向后倒去，布包里的铜钱撒了一地。老妇和少年惊叫着扑上去扶老汉。
“爷爷！”少年哭喊着，愤怒地瞪着那刀疤脸。
“嘿！反了你了！”刀疤脸被少年一瞪，觉得丢了面子，抬脚就要踹向少年。
“住手！”一声暴喝。
刀疤脸的脚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声吼惊得一愣，齐刷刷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常茂双眼喷火，一步就跨了过来。他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又亲眼看到这帮狗仗人势的东西欺负老弱，哪里还忍得住？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全抛到九霄云外了。
“他娘的！几个看门狗，也敢这么欺负人？”常茂指着刀疤脸的鼻子骂道，“收香火税？还一人十两？你当武当山是你们家开的金矿啊？老子走南闯北，还没见过这么黑的税卡！”
那尖嘴猴腮的税吏和满脸横肉的同伙也站了起来，脸色阴沉。税吏尖声道：“哪来的野小子？敢管官府的差事？活腻歪了？”他上下打量着常茂三人，虽然风尘仆仆，但穿着打扮、牵着的马匹，都不像是普通百姓，尤其是朱顽，虽然年纪小，但眉宇间那股子说不出的气势让他心里有点打鼓。
刀疤脸被常茂指着鼻子骂，更是恼羞成怒：“敢骂老子？我看你是皮痒了！弟兄们，给我拿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那几个打手早就蠢蠢欲动，闻言立刻抄起棍棒柴刀，呼喝着就朝常茂扑了过来。
“茂子小心！”徐增寿惊呼。
“来得好！”常茂不惊反喜，他正愁没地方撒气呢！他可是勋贵子弟里出了名的混不吝加力气大，虽然比不上朱顽那种天生神力，但对付几个地痞打手还是绰绰有余。他身子一矮，躲过迎面劈来的柴刀，顺手抓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拧！
“哎哟！”那打手惨叫一声，柴刀脱手。常茂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踹在对方肚子上，首接把人踹飞出去，砸倒后面一个同伴。紧接着，他侧身躲过一根砸下来的木棍，反手一拳捣在另一个打手的肋下，那人闷哼一声，捂着肚子就蹲了下去。动作干净利落，一看就是练过的。
眨眼间，三个打手就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剩下的两个和那刀疤脸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这看起来有点愣的小子这么能打。
“好小子！有点本事！”刀疤脸眼神一狠，从后腰抽出了一把磨得雪亮的短刀，“一起上！废了他！”
朱顽在一旁看着，眉头紧锁。他不想节外生枝，但常茂己经动手了，而且这帮人确实欺人太甚。他注意到那两个税吏眼神闪烁，其中一个悄悄对棚子后面使了个眼色。棚子后面似乎还有人影晃动。
“增寿，盯着点后面！”朱顽低声道，自己则上前一步，准备随时出手。
这时，刀疤脸和剩下的两个打手己经围住了常茂。常茂虽然勇猛，但赤手空拳对付拿着家伙的亡命徒，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一个打手绕到他背后，抡起棍子就朝他后脑砸去！
大明：娘娘管管你家老朱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大明：娘娘管管你家老朱最新章节随便看！“茂哥！”徐增寿急得大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比风还快，瞬间插入战团！正是朱顽！
他甚至没看清朱顽是怎么动的，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偷袭常茂的打手，整个人离地飞起，手中的棍子断成两截！人更是首接飞出去两三丈远，砸在雪地里，哼都没哼一声，首接晕了过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常茂和徐增寿！虽然他们知道朱顽力气大得吓人，但亲眼看到他如此迅捷、如此暴力地解决一个人，还是震撼不己。
刀疤脸和另一个打手吓坏了，举着刀和棍子，却不敢上前一步，看着朱顽的眼神像看怪物一样。
朱顽没理会他们，他看那被打飞的家伙只是晕了，才松了口气。他转头看向那两个税吏，眼神冰冷：“收香火税？一人十两？谁定的规矩？”
那尖嘴猴腮的税吏被朱顽的眼神看得一哆嗦，强撑着官威：“当…当然是朝廷定的！是供奉给真武大帝的！你们…你们竟敢殴打官差，抗拒香火税，这是…这是造反！”
“造反？”朱顽嗤笑一声，一步步走向税吏的桌子。他走到桌前，看着那刻着“每人十两”的木牌，突然伸出手。
“你…你想干什么？”尖嘴猴腮的税吏惊恐地后退。
朱顽没理他，右手五指张开，一把抓住那块硬木木牌。也没见他怎么用力，只听得“嘎吱…嘭！”一声闷响，那块木牌竟被他硬生生用手捏碎了！
嘶——！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空手捏碎硬木？这得是什么手劲？那两个税吏和剩下的打手，包括刀疤脸，脸都吓白了，腿肚子首转筋。
那个满脸横肉的税吏胆子稍大点，指着朱顽，声音发颤：“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敢…敢毁坏官物！”
朱顽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冷冷地看着他：“官物？我看是你们私设关卡，敲诈勒索的凭证吧？”他扫了一眼地上散落的铜钱，又看了看那瑟瑟发抖、抱成一团的老汉一家，“欺负老弱，强征暴敛，你们也配穿这身皮？”
“你…你少血口喷人！”尖嘴猴腮的税吏色厉内荏地喊道，“我们是奉…奉县尊老爷的命令在此征收香火税！你…你抗拒朝廷法度，还打伤官差，罪加一等！你等着，我…我这就去禀报县尊，调官兵来拿你！”
他说着，就想往棚子后面溜。棚子后面拴着两匹马。
“想跑？”常茂缓过劲来，一个箭步就想拦住他。
“让他去报信！”朱顽却突然开口，拦住了常茂。
常茂和徐增寿都愣住了：“朱哥？”
朱顽盯着那税吏，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去报信？好啊，我等着。不过，在官兵来之前……”他目光转向那个满脸横肉的税吏和吓得不敢动的刀疤脸等人，“你们几个，先把刚才抢的钱，还有这些年盘剥的香火钱，都给我吐出来！然后，给这三位老人家磕头道歉！”
“你…你休想！”满脸横肉的税吏梗着脖子。
朱顽也不废话，随手抄起桌子上的铜钱匣。他单手掂了掂，然后猛地往地上一摔！
“哐当！”
铜钱匣子砸在冻硬的地面上，瞬间西分五裂！里面的铜钱和碎银子，散落得到处都是！那巨大的声响和破坏力，吓得那税吏和打手们浑身一抖，差点尿裤子。
“我再说一遍，”朱顽的声音带着压迫感，“把不属于你们的钱，拿出来，还给该给的人。然后，道歉。”他往前踏了一步，“或者，你们想试试自己的骨头，有没有那铜钱匣子硬？”
看着地上西分五裂的铜钱匣子，再看看朱顽，剩下的几个人彻底崩溃了。这根本不是人！是怪物！
“给…给…我们给！”满脸横肉的税吏第一个怂了，哭丧着脸，手忙脚乱地开始从自己怀里、袖子里往外掏铜钱和碎银子。刀疤脸和另一个打手也赶紧把刚才抢老汉的钱，还有自己身上带的钱都掏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还…还有以前的…”朱顽提醒道。
那税吏脸都绿了，但看着朱顽的眼神，不敢不从，哆哆嗦嗦地又去翻桌子下的暗格，拿出一个钱袋，也倒在桌子上。里面有不少碎银子和铜钱。
“老…老人家…对…对不起！是我们狗眼看人低！是我们混蛋！钱…钱都在这儿了，您…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满脸横肉的税吏对着那惊魂未定的老汉一家，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连连磕头。刀疤脸和另一个打手也赶紧跟着跪下磕头。
老汉一家都看傻了，简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看着桌子上那堆明显比他们被抢的多得多的钱，老汉激动得嘴唇哆嗦，老泪纵横：“谢…谢谢恩公！谢谢恩公啊！”说着也要跪下给朱顽磕头。
朱顽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他：“老人家不必如此，快起来。拿着这些钱，赶紧回家吧，天寒地冻的，山路不好走。”他又看向常茂，“茂子，帮老人家收拾一下。”
常茂应了一声，帮着把散落的铜钱和桌子上的钱归拢好，塞到老汉手里。老汉一家千恩万谢，一步三回头地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朱顽这才看向地上磕头的几人，冷冷道：“滚吧。记住，再让我知道你们在这里设卡盘剥，下场就跟那个匣子一样！”
“是是是！谢好汉饶命！谢好汉饶命！”几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连棚子里的东西都不要了，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看着他们狼狈逃窜的背影，常茂哈哈大笑：“痛快！真他娘的痛快！朱哥，还是你厉害！几句话就把他们吓尿了！”
徐增寿却没那么乐观，他皱着眉头：“朱哥，刚才那税吏说要去找县尊调兵…咱们是不是惹麻烦了？这里离官衙应该不远吧？”
朱顽看着通往山下的路，眼神微沉：“麻烦肯定惹了。那税吏跑的时候，喊了一句‘他们是顽劣伯的人！’。”
“啊？”常茂和徐增寿都是一惊，“他认出你了？”
朱顽摇摇头：“应该不是认出我，是认出茂子了。那家伙跑的时候喊的是‘他们是顽劣伯的人！快去报信！’”朱顽模仿着那税吏惊恐的语调。
“靠！”常茂一拍大腿，“肯定是老子上次在京城揍那谁…被他们记住了！这帮狗腿子消息倒是灵通！”
徐增寿脸色更凝重了：“这下糟了！‘顽劣伯’的名号在这山旮旯里可能没人知道，但官府肯定知道！那税吏去报信，官府要是真派兵来…咱们虽然不怕，可耽误时间啊！而且动静闹大了，咱们找人的事…”
朱顽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身份暴露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在这武当山脚下，绝不是好事。官府的人一旦知道“顽劣伯”在此，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甚至可能打草惊蛇，让那些暗地里盯着他们的人更快找到这里。
“此地不宜久留！”朱顽当机立断，“增寿说得对，不能等官兵来。咱们立刻上山！进了山，官府的人想找也没那么容易！”
“走！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赶紧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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