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元旦刚过，上海的风还跟刀子似的，卷着黄浦江的潮气往人骨头缝里钻。杨巡站在招待所三楼窗前，望着楼下摩肩接踵的人，嘴里叼的烟烧到了烟蒂，烫得他猛地一哆嗦才回神。
“杨哥，你看这报纸！”寻建祥攥着张《解放日报》撞开房门，报纸边角被捏得皱巴巴的，“出来了！认购证的公告出来了！”
杨巡一把抢过报纸，手指在版面上飞快扒拉，眼睛像钉子似的钉在黑体字上：“1992年上海股票认购证发售公告……发行数量：不限量……认购价格：每张30元……”
他手控制不住地抖，报纸哗啦啦响。寻建祥在旁边急得首转圈：“上面说啥？能买不？限量不？我听招待所服务员说，好多人凌晨就去银行门口排队了！”
“不限量……”杨巡喃喃自语，眼睛亮得吓人，跟黑夜里突然开了探照灯似的，“寻子，听见没？不限量！”
“不限量是啥意思？”寻建祥挠着头一脸茫然，“敞开了卖？那这玩意儿还值钱吗？”
“值钱？”杨巡把报纸往桌上一拍，震得桌上的搪瓷缸都跳了跳，“这他妈就是印钞机！上辈子多少人抢破头没抢到，这辈子居然不限量！”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壳，才想起自己说漏嘴了。
寻建祥没听出异样，光着急：“那咱赶紧去买啊！还等啥？”
“急啥。”杨巡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指尖在报纸上逐字划着，“发售时间1月10号到20号，共十天。发行点30个，主要在各大银行网点。最关键的是——”他加重语气，“每张身份证限购十张，但没说不能用别人的身份证！”
“用别人的身份证？”寻建祥眼睛瞪得溜圆，“你的意思是……”
“找身份证！越多越好！”杨巡眼里闪着狼性，“寻子，你现在就回趟家，把你妈、你七大姑八大姨的身份证全借来，就说登记领福利，回头给她们每人扯块布料。”
“那我呢？”小张急忙问。他刚跟老王提着包子回来，蒸笼还冒着热气。
“你去跑银行，”杨巡指着报纸上的发售点，“每个网点都去瞅瞅，摸摸情况，问问排队的人从哪儿来的，有没有啥门道。记住，别暴露身份。”
“我呢我呢？”老王啃着包子，说话含糊不清。
“你去火车站，”杨巡琢磨着，“那边人流量大，找那些要回家的农民工，跟他们商量借身份证用用，一张给五块钱好处费。注意分寸，别让人当骗子打了。”
三人领了任务匆匆往外走。寻建祥到门口又折回来，挠着头问：“杨哥，那你干啥？”
“我？”杨巡拿起公告，嘴角勾起冷笑，“我得好好研究研究这张‘财富密码’。上海滩的钱，没那么好赚。”
等人走光，房间里只剩窗外的汽车鸣笛声。杨巡把公告铺在桌上，用红笔在“不限量”“身份证”“中签后可认购股票”几处重重画圈，笔尖都快把纸戳破了。
他太清楚这张纸的分量。上辈子就因为犹豫了几天，等想起去买时早就被抢空了。后来眼睁睁看着手里攥着认购证的人换彩电、买新房，自己还在扬子街守着小摊位，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次，绝不能再错过。
中午小张先回来，手里拿着张手绘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着发售点位置和人流量。他冻得鼻尖通红，搓着手说：“杨哥，我跑了五个网点，人都不少，尤其是人民广场那家银行，队排得老长。跟排队的大叔聊了聊，他们说去年买的人都赚翻了。就是……就是身份证不好找，这年头谁肯把这玩意儿随便借人？”
“不好找也得找！”杨巡把报纸往桌上一拍，震得包子笼都颤，“你算算，一张三十，十张三百，就算全不中，损失也就几百块。可一旦中了，那就是几十倍的利！这种账都算不过来？”
老王啃着包子嘟囔：“我听楼下卖早点的大姐说，她儿子单位都在议论这事，说去年买的人都赚翻了。就是身份证不好借……”
“不好借也得想辙！”杨巡斩钉截铁，“寻子，你现在就回趟家，把你妈、你七大姑八大姨的身份证全借来，就说登记领福利，回头给她们每人买块布料。”
下午寻建祥打来电话，声音沮丧：“杨哥，我妈倒是把身份证给我了，可亲戚们都不肯借，说怕惹麻烦。我磨了半天，才弄来三张。”
“三张就三张，总比没有强。”杨巡安慰道，“你别急着回来，在附近村子转转，跟村干部说说，就说我们厂招工登记，借用身份证，回头给村里捐台电视机。”
挂了电话杨巡心里有点沉。他知道寻建祥能做到这份上己不容易，这年头身份证比存折还金贵，没人敢轻易外借。看来还得自己想办法。
傍晚老王兴冲冲回来，手里捧着个布包，打开一看全是身份证，足有十几张。他笑得满脸褶子：“杨哥，你看！我跟火车站那些要回家的农民工商量，借身份证用用，一张给五块钱好处费。有个大哥一听，还帮我吆喝呢！”
“好样的！”杨巡拍着老王的肩膀，“今晚给你加个菜。”
正说着，寻建祥领了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进来，说是他上海的战友，在国企当干事。那年轻人挺活络，一进门就递烟：“杨老板，听寻子说你们想找身份证？我那儿有办法，我们单位好多退休老职工，我去跟他们说说，借个几十张没问题，就是……”
“好处费好说。”杨巡爽快道，“一张给十块，事成之后再请你吃饭！”
年轻人眼睛一亮：“杨老板就是爽快！我明儿一早就去办，保证凑齐五十张！”
等人都走了，上海的霓虹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杨巡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想起上辈子这个时候，自己还在扬子街为几块钱差价跟人讨价还价，而现在，他正站在一场财富狂潮的前夜，手里攥着打开宝库的钥匙。
他知道明天将是硬仗。抢购认购证的人会像潮水涌向发售点，插队、争吵、甚至打架都有可能。但他不怕，这辈子从国库券套利到改造扬子街，哪次不是在刀尖上跳舞？
窗外黄浦江上传来汽笛声，悠长深远。杨巡望着黑暗中的江面，仿佛看到无数张认购证在水面漂浮，每张都写着“财富”二字。
“上海，我来了。”他在心里默念，握紧了拳头。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杨巡就被窗外动静吵醒。拉开窗帘一看，外面己排起长队，像条蜿蜒的长龙从银行门口延伸到街角。寒风中人们裹紧衣服跺脚取暖，嘴里呼出的白气连成一片。
他迅速洗漱完毕，揣上钱包和几张身份证走出招待所。街角早点摊己开张，油条香味飘得老远。他买了两根油条，一边吃一边往黄牛聚集的地方走。
那里己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转悠，眼神警惕打量行人。杨巡刚靠近，就有人凑上来压低声音问：“要身份证不？还是要认购证？”
杨巡心里一动，装作犹豫：“多少钱一张？”
“身份证十块，认购证现在还没开售，要的话先交定金。”那人上下打量他，“看你是外地来的吧？我跟你说，这玩意儿抢手得很，过几天价格就得翻倍。”
杨巡笑了笑没接话，转身走向另一个黄牛。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得先摸摸行情。
太阳慢慢升起驱散些许寒意，银行门口队伍越来越长，争吵声、抱怨声此起彼伏。杨巡看到老王排在队伍中间，裹着军大衣像个铁塔似的一动不动。不远处寻建祥也找到了位置，正和前面的人聊着什么。
他心里踏实不少，找了个茶馆坐下，点了壶热茶慢慢喝着。他知道这场抢购才刚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但他己做好准备，资金、身份证、人手都己就位。
茶馆里电视正播早间新闻，主持人用平缓语气播报上海股票市场动态，画面闪过交易所里忙碌的身影。杨巡看着电视，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知道手中这张“上海滩的密码”即将揭开神秘面纱，引领他进入全新世界。这个世界充满机遇也布满挑战，但他无所畏惧——因为这是属于他的时代。
(http://www.220book.com/book/T3HF/)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