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清侯倒台的消息像场暴雨，冲刷着京城的污泥浊水。漕运的粮船重新挂上“赈灾”的旗号，运河两岸的百姓终于盼来了救命的粮食，街头巷尾都在说锦衣卫的好话，连带着凌云这个名字，也成了“青天大老爷”的代名词。
可凌云却高兴不起来。他站在锦衣卫指挥司的校场，看着新兵们操练，手里的长枪舞得虎虎生风，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周显的牌位进了忠烈祠，林文渊官复原职，武清侯被抄家问斩——所有事都该尘埃落定了，可他总觉得，还有什么没做完。
“想什么呢？”周冲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他的胳膊彻底好了，却留下个永久的疤痕，反倒添了几分悍勇之气，“陆大人刚收到急报，北境的鞑靼又犯边了，这次来的是俺答汗的儿子，据说带了三万骑兵，把大同城围了。”
凌云的心头一震。大同是北境的重镇，一旦失守，鞑靼的铁骑三天就能打到居庸关。他想起卷宗里的记录，大同守将是个老将，姓王，当年跟周显的父亲共过事，是员猛将，可面对三万骑兵，恐怕撑不了多久。
“陆大人怎么说？”凌云问道。
“还能怎么说？”周冲递过来一封急报，字迹潦草，显然是十万火急，“王将军说，城里的粮草只够撑五天，请求朝廷速发援兵。可兵部的那些老狐狸，说什么‘秋汛路阻’，迟迟不肯发兵。”
凌云接过急报，指尖触到纸页上的“救命”二字，突然想起通州漕运的粮食——那些本该守护北境的粮草，却被蛀虫们贪墨，如今边关告急，朝廷却拿不出像样的援军，何其讽刺。
“我们去。”凌云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周冲愣了愣：“我们？锦衣卫去边关打仗？”
“不是打仗，是查。”凌云的目光锐利，“兵部为什么不肯发兵？是不是有人跟鞑靼勾结，想借刀杀人？”
周晚抱着一摞卷宗走来，听见他们的话，突然指着其中一卷：“你们看这个。去年鞑靼来犯，兵部发的粮草里，有一半是发霉的，王将军上书弹劾，却被压了下来，压下来的人……是兵部尚书张鹤鸣，他是武清侯的表亲。”
果然有问题。凌云的拳头攥得发白：“张鹤鸣肯定跟武清侯是一伙的，说不定这次大同被围，就是他故意拖延，想害死王将军。”
“那我们现在就去兵部，把张鹤鸣抓起来！”周冲的火气上来了，伸手就要去拔刀。
“不行。”凌云按住他，“没有证据，抓不了他。我们得去大同，找到他勾结鞑靼的证据，还要把粮草送过去。”
陆炳的书房里，老指挥使听完他们的计划，沉默了很久。窗外的蝉鸣聒噪，像在催促着什么。
“大同凶险，鞑靼的骑兵凶得很。”陆炳的目光落在凌云身上，带着担忧，“你们三个，最多带五十人，去了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未知数。”
“周显父子能为北境死，我们就能为北境去。”凌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股韧劲儿，“王将军还在等，大同的百姓还在等。”
陆炳叹了口气，从墙上摘下两柄绣春刀，扔给凌云和周冲：“这是先帝赐的‘破虏刀’，当年周显的父亲用过。拿着，去告诉鞑靼，我大明的锦衣卫，不是好惹的。”
刀柄沉甸甸的，刻着“破虏”二字，在日光里闪着冷光。凌云握紧刀柄，突然觉得心里的空落被填满了——这才是他该做的事，不是站在校场看新兵操练，而是握着刀，去守护那些需要守护的人。
三日后，五十名锦衣卫骑着快马，出了北京城。凌云和周冲穿着飞鱼服，腰间挂着“破虏刀”，周晚扮成小厮，跟在后面。行囊里除了干粮和伤药，还有陆炳偷偷拨的五千石粮食的调令——那是从漕运里截下的，本该早就送到大同的救命粮。
快马奔出百里，周晚突然指着路边的告示，上面画着个通缉犯，头像模糊，却在嘴角有颗痣。
“是张鹤鸣的管家！”周晚的声音带着惊喜，“我在兵部见过他，总跟鞑靼来的商人偷偷见面！”
凌云勒住马缰，看着告示上的“通敌”二字，突然笑了：“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打了个手势，锦衣卫们立刻散开，在附近的客栈、茶馆搜查。半个时辰后，有人来报，在一家酒肆的后院找到了那管家，正跟个蒙古打扮的汉子喝酒，桌上还放着封信，上面盖着张鹤鸣的私印。
“把人带过来。”凌云的声音冷得像北境的风。
管家被拖过来时，还在挣扎：“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是兵部尚书的人！”
凌云没说话，只是将那封信扔在他面前。信上写着“大同粮草己断，五日必破，望速攻”，字迹正是张鹤鸣的。
管家的脸瞬间白了，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我……我招……是张大人让我跟鞑靼联络的，他收了俺答汗的黄金，说要借鞑靼的手，除掉王将军，再把大同的铁矿献给鞑靼……”
铁矿？凌云的心头一沉。大同的铁矿是打造兵器的关键，若落入鞑靼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粮食还能送进去吗？”周冲的声音带着焦急。
“能。”管家哆哆嗦嗦地说，“城西有个密道，是以前挖矿留下的，能通到大同城里……”
凌云立刻翻身上马：“去城西密道！”
五十匹快马扬起烟尘，朝着大同的方向疾驰。马蹄声敲在官道上，像一面鼓，擂响了少年锦衣卫的北境征程。远处的天边，乌云渐渐聚集，像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而他们，就是风暴中那道不肯熄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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