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的檀香重新升起时,凌云的飞鱼服还带着克鲁伦河的寒气。圣上亲手将传国玉玺放回雕花玉案,金镶玉的玺身在香火里泛着温润的光,映得龙椅上的明黄色身影愈发单薄。礼官唱赞的声音刚落,圣上忽然转身,龙靴踩在金砖上的声响在大殿里格外清晰。
“凌云,你想要什么赏赐?”圣上的指尖划过玺身的“既寿永昌”西字,语气里带着病后的沙哑,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凌云跪在冰凉的丹陛上,袍角的沙尘簌簌落下——那是草原篝火的灰烬,是王帐坍塌时溅上的。他叩首的动作沉稳如钟:“臣不敢求赏,只求彻查魏党与万氏残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甲胄碰撞的乱响,一个锦衣卫亲卫连滚带爬冲进来,膝盖在金砖上磕出青痕,手里举着的血书浸透了暗红的汁液,几乎要滴落在地:“大人!江南织造局……昨夜被人纵火,烧得片瓦不留!”
江南织造局。这五个字像块冰砖,狠狠砸在凌云心上。他猛地抬头,飞鱼服的领口勒得脖颈发疼——那里不仅是供皇室取用绫罗绸缎的地方,更是冰蚕丝的唯一产地。魏党用它捆扎火炮图纸,万氏靠它传递密信,如今一把火焚之,分明是想将所有罪证化为灰烬。
三日后,江南织造局的断壁还在吐着青烟。焦黑的梁木横七竖八地搭在地上,像具被肢解的巨兽骨架。周晚蹲在废墟里,发间沾着灰,正用银簪挑起半片未烧尽的织锦。锦缎上的金线虽己发黑,却仍能看出绣的是“蟒纹”,而蟒首的位置,残留着半个用金线绣成的“魏”字——是魏忠贤倒台前,阉党专属的纹样。
“火是从账房烧起来的。”周冲一脚踹开虚掩的焦木门,门板“哐当”撞在墙上,溅起一片火星,“你看这梁木,被人泼了桐油,烧得比翰林院那把火还凶。”
账房的青砖地己经被烧得泛白,角落里的铁柜却异常完好。这柜子是用上好的乌木打造,外层包着铅皮,柜门上的铜锁虽己被烧得变形,却牢牢锁着。凌云抽出破虏刀,刀背猛地砸在锁扣上,“咔嗒”一声,柜门弹开,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个紫檀木匣,匣底铺着暗红的绒布,衬得一卷泛黄的名单愈发刺眼。
名单上的名字是用朱砂写就的,每个名字旁都画着圈,圈住的既有六部的主事,也有外放的巡抚,甚至有两个是当朝的内阁学士。最末尾的字迹带着仓促,却力透纸背:“三月初三,玄武湖修禊,取货。”
玄武湖。凌云的指尖抚过这三个字,想起去年在此查盐帮旧案时,见过湖上画舫连绵的景象。每年三月初三,江南的官宦士族都会聚在湖上“修禊”,说是“祓除不祥”,实则是借着曲水流觞的由头,勾结牟利。
“他们根本没跑。”凌云将名单仔细折好,塞进贴身的锦囊里,锦缎摩擦着心口,带来一丝凉意,“烧织造局是为了引我们来江南,让我们以为他们慌了手脚。真正的交易,在玄武湖。”
周晚突然从灰烬里拾起个烧变形的铜秤,秤砣上刻着个“万”字:“这是万氏商行的标记。他们故意留下这个,是想让我们认定是万氏余党所为,却忘了魏党也用这种铜秤。”
周冲的靴底碾过地上的焦纸,露出下面未烧尽的“漕运”二字:“你看这纸,是漕运衙门专用的桑皮纸。他们不仅有文官内应,连漕运都被渗透了。”
暮色降临时,远处的秦淮河传来画舫的丝竹声,与织造局的焦糊味格格不入。凌云望着废墟里残存的织机骨架,突然想起沈学士的旧案——当年翰林院的火,也是这样烧得蹊跷,这样干净利落。
“三月初三还有五日。”凌云的目光投向玄武湖的方向,那里的水面在暮色里泛着暗蓝的光,“我们得在修禊前,弄清楚他们要交的‘货’,到底是什么。”
周晚将那半片绣着“魏”字的织锦收好,银簪在指间转了个圈:“我去打听一下,今年的修禊宴,是谁做东。”
周冲扛起地上的铁矛——那是织造局护卫的兵器,枪头还沾着未干的血:“我去漕运码头转转,看看有没有生面孔。”
凌云最后看了眼那堆还在冒烟的灰烬,转身走向停在巷口的马车。车帘掀起的瞬间,他瞥见远处的茶楼里,一个戴斗笠的身影正往这边望,斗笠的边缘露出半张脸,嘴角的疤痕在暮色里像条蜈蚣——是万弘志的贴身护卫,去年在苏州,就是这人扮成镖师,将火炮图纸送出城的。
他们果然没走。凌云的指尖在绣春刀的刀柄上轻轻,冷光从刀鞘的缝隙里漏出来,映着他眼底的寒意。这场纵火不是结束,而是开始。玄武湖的画舫上,正等着他们的,恐怕是比草原王帐更凶险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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