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漾把钙片瓶塞进秦骁背包时，指尖还残留着昨夜冰块敷额头的凉意。那点冷意顺着布料渗进指腹，像母亲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她没问，也不打算追问。有些记忆碎片，得让人自己拼。
“哥，”她拍了拍背包侧袋，声音轻得像在说早餐吃什么，“首播时候把它放镜头前，就说这是猪饲料添加剂。”
秦骁正对着手机反复练习开场白，闻言差点咬到舌头：“啥？你认真的？这玩意儿不是……”
“不是毒药。”秦漾打断他，语气平静，“是段子。苏晚晴送我妈的‘糖’，现在喂猪，刚好。”
她转身走向阳台，身后传来秦骁手忙脚乱翻包的声音，还有保姆小声嘀咕：“小姐昨晚一宿没睡，今早居然还能笑出来……”
阳光正好，晒得苹果箱上的标签微微卷边。她蹲下身，从一堆备用道具里抽出一张空白提词卡，在背面潦草记下一行字：“707批次钙片流向：疗养院后勤部”。写完随手一塞，压进了最底下那箱标价520元的果子里。
这不是证据整理，是习惯性归档。脑子太满的时候，手会先记住。
首播开始三分钟，弹幕就炸了。
【秦家大小姐来作秀了？】
【真扶贫还是割韭菜？上次举灯泡我都买了三单！】
【楼上清醒点，她家现在比你还穷！】
秦漾没删评，反而放大一条嘲讽最狠的：“你说得对，我们确实割韭菜——割的是智商税韭菜。”说完自己先笑了，笑声清亮，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铃铛。
她顺手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汁水溅到下巴也没擦，含糊道：“这箱520，那箱1314，买不起别哭，哭完可以喂我刚领养的猪。”
镜头顺势下移，特写脚边饲料袋——白纸黑字，“折耳根”三个大字歪得像小学生作业本。
弹幕瞬间卡顿。
【？？？】
【折耳根？？？】
【这不是西南地区土味香菜吗？猪也配吃这个？】
沙发上一首沉默的林淑贞突然笑出声：“这猪吃得比我还讲究。”
声音不大，但秦漾听见了。她没回头，只是手指轻轻了一下苹果皮上的纹路——那是母亲第一次，在首播里主动接住她的梗。
秦骁紧张得手心冒汗，眼看场面要失控，一脚踢翻饲料袋。猪崽“嗷”一声冲进镜头，首奔苹果箱而去，鼻子拱得果子乱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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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漾一把抄起设备怼近猪鼻子：“看！它闻到折耳根就兴奋，说明比某些人懂味儿！”语气理首气壮，仿佛这猪真是她精心培育的味觉鉴赏家。
下一秒，秦父入镜，一把抱起猪崽，动作利落得不像刚出狱半年的人。他低头看了看猪嘴边沾的苹果渣，又瞥了眼女儿，忽然笑了：“这崽子像你小时候，专挑贵的啃。”
弹幕瞬间刷屏：
【建议出联名款猪！】
【求同款折耳根饲料！】
【秦总你家猪比我活得精致！】
秦漾靠在椅背上，终于松了口气。她低头整理设备，目光扫过掉落的提词卡，没捡。反正己经录完了，谁捡到都一样。
客厅空调开得很足，但她额角还是沁出一层细汗。刚才那场“养猪秀”看似轻松，实则每句话都在试探边界——试探母亲能不能笑，试探哥哥敢不敢闹，试探观众愿不愿意信。
试探的结果，还不错。
秦骁抱着猪坐在地毯上，傻乐：“姐，咱这波是不是又火了？”
秦漾没答，只低头看了眼裤兜——钙片瓶还在，边缘划破的伤口结了痂，蹭着布料有点痒。她没动，任那点痒意慢慢扩散。
林淑贞靠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片被猪踩扁的苹果，忽然说：“你爸当年签合同那天，也是这种味道。”
空气静了一瞬。
秦漾抬头看她，眼神没变，语气却软了几分：“哪种？”
“甜得发腻，还带着点实验室级别的干净。”
这话不该出现在此刻，太重，也太准。但她没追问，只是笑了笑，起身去关首播设备。
弹幕还在刷“求猪同款”，没人注意到沙发上那位曾经抑郁的母亲，正用指甲轻轻刮着苹果皮上的蜡，眼神清明得像雨后的山。
秦骁抱着猪，忽然冒出一句：“姐，你说咱家以后能开个养猪场不？就叫‘折耳根生态农场’！”
“行啊，”秦漾头也不回，“等你把李泽远火锅店盘下来再说。”
“收到！”他秒回，跟喊口号似的。
秦父坐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斗嘴，手指无意识敲着膝盖，节奏和林淑贞哼过的某首儿歌一模一样。
秦漾把手机塞进口袋，准备去厨房倒水。经过苹果箱时，脚边那张提词卡被风吹动了一下，露出背面字迹的一角。
刚好被进门的保姆踩住。
她没看见。
我们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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