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夜，京郊的寒山寺飘起了细碎的雪。沈若薇穿着件灰布僧袍，跪在佛堂的蒲团上，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指尖将那串劣质木佛珠攥得发白。佛前的长明灯忽明忽暗，映着她脸上尚未褪尽的冻疮，比半年前在侯府时，憔悴了不止十岁。
“二小姐，该抄经了。”守庙的老尼将一卷《金刚经》放在她面前，声音枯槁如老树，“住持说，你若能抄满一百卷，或许能消些罪孽。”
沈若薇盯着经卷上的小楷，只觉得那些字都在嘲笑她。罪孽？她最大的罪孽，就是没能斗过沈惊澜！从被发配到庄子，到摔断腿回府，再到抄录禁书被抓，桩桩件件都像被人牵着走的木偶，一步错，步步错。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侯府里，周氏残存的最后几个心腹正在被清理。柳氏坐在正房的暖榻上，看着老李妈递上来的名单，上面用红笔圈着的，都是当年周氏安插在各院的眼线。
“这些人，都按规矩发去庄子吧。”柳氏的声音平静无波，指尖划过“厨房刘管事”的名字——正是当年帮周氏在汤药里动手脚的人，“不必苛待，但也别让他们再回京城。”
“主母仁慈。”老李妈点头应下，又道，“周姨娘的娘家那边，听说最近也不大好。周明轩被关在天牢里，周老爷急火攻心，中风瘫了，周府的铺子都被官府查抄了。”
沈惊澜正在一旁核对药材，闻言抬眸道：“三皇子的旧部倒了大半，周氏没了靠山，娘家又垮了，自然翻不起浪。”她将一味当归放进药罐，“不过还是要盯紧些，免得有漏网之鱼。”
柳氏叹了口气：“说起来，若薇落到今天这步，也有周氏的责任。从小就教她争强好胜，半点容不得人，终究是害了她。”
“娘不必心软。”沈惊澜将药罐放在炭炉上，“路是她自己选的。去年在赏花宴上散布谣言，今年又抄录禁书，哪一次不是置我于死地？我们留她一命，己是仁至义尽。”
正说着，沈毅从外面进来，脸色带着几分疲惫，却难掩轻松：“朝堂上的事总算告一段落了。三皇子的余党被清得差不多了，皇上论功行赏，给了我个户部侍郎的职位。”
“恭喜侯爷。”柳氏连忙起身，让丫鬟倒茶，“这都是侯爷自己争气。”
“还不是多亏了澜儿。”沈毅看着女儿，眼里带着真切的感激，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烬上花：嫡女谋 “若不是你当初拿出那些证据，我哪有今天？”他顿了顿，语气郑重，“以后府里的事，你和你母亲做主就好，不必事事问我。”
这是沈毅第一次彻底放权。沈惊澜屈膝行礼：“谢父亲信任。”
沈毅走后，柳氏看着女儿，笑道：“如今周氏失势，若薇被禁，你父亲又在朝堂站稳了脚跟，咱们总算能安稳些了。”
“安稳是暂时的。”沈惊澜给母亲续了杯茶，“谢临渊最近与太子走得很近，朝堂上怕是又要起风波。我们侯府刚站稳，还是少掺和为妙。”
她知道，周氏势力大减，不代表威胁彻底消失。三皇子虽倒，但太子与靖王之间的明争暗斗才刚刚开始，稍有不慎，侯府就可能再次被卷入漩涡。
寒山寺里，沈若薇抄完最后一卷《金刚经》时，窗外的雪己经停了。她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突然将经卷撕得粉碎，对着佛像尖叫：“什么慈悲为怀？什么因果报应？都是假的！沈惊澜害我至此，怎么不见她遭报应？！”
老尼闻声进来，看着满地纸屑，只是摇了摇头：“执念太深，终究是害了自己。”
沈若薇猛地扑过去，抓住老尼的衣袖：“你告诉我！外面是不是变天了？是不是沈惊澜又得势了？！”
老尼闭上眼，念了声“阿弥陀佛”，转身离去，再没说一个字。
沈若薇瘫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佛堂，终于放声大哭。她知道，自己彻底输了。没有周氏撑腰，没有父亲怜惜，甚至连个能说句话的人都没有。家庙的门像道无形的墙，将她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也将她的野心和仇恨，一同困在了这方寸之地。
侯府的除夕夜宴上，老夫人看着满桌的菜肴，又看看身边容光焕发的柳氏和沉稳干练的沈惊澜，举起酒杯笑道：“今年是个好年，往后定会越来越好。”
沈惊澜与母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窗外的烟花在夜空绽放，绚烂夺目。她知道，周氏势力大减，沈若薇被禁，只是这场漫长博弈中的一个节点，而非终点。但至少此刻，她护住了母亲，稳住了侯府，这就够了。
新的一年，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查清外祖父的冤案，找回柳家的旧部，让那些曾经欺辱过她们母女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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