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的妖气三天前就压得人喘不过气了。
茅草村西头的老槐树上，狗蛋攥着根磨得发亮的铁矛，裤腿被山风灌得鼓鼓囊囊。他盯着东南方那片翻涌的黑云，喉结滚了滚——那是黑风山的方向，三天前从那儿飞出来的毒蝎小妖，现在尸体还晾在村口的篱笆上。
“狗蛋，换班了。” 王老汉提着个豁口的瓦罐走过来，罐子里飘着野菜粥的热气，“陆仙师说了，轮着歇，别熬垮了。”
狗蛋没回头，眼睛还钉在黑云上：“王伯你看，那云好像低了些。”
王老汉眯起眼瞅了会儿，眉头拧成个疙瘩。他往嘴里扒了口粥，烫得首嘶嘶：“管它高低，咱按陆仙师说的办。你先下来，我替你盯会儿。”
这时候村口突然炸起阵喧哗。狗蛋噌地滑下树，铁矛在地上拖出道白痕，跑起来草鞋都差点甩飞。等他冲到晒谷场，腿肚子突然就软了——陆辰正蹲在地上，手里捏着半片青黑色的蝎尾，尾尖那点勾刺还闪着幽蓝的光。
“这是毒蝎队长的尾巴。” 陆辰抬头时，眼角的红血丝看得一清二楚，“黑风山派人把尸体扔在三里外的乱葬岗了，还留了话。”
李二狗挤在人群最前头，脖子伸得像鹅：“留啥话？那妖怪还敢放狠话？”
“说让咱们把空间交出去，” 陆辰把蝎尾扔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不然明天一早，黑风大王亲自来掀村子。”
人群里顿时炸了锅。有人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有人急得首转圈，翠儿抱着怀里的布包（里头是她攒的十几个鸡蛋，全存在空间里呢），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仙师，那黑风大王……很厉害吗？” 有个新来的信众哆哆嗦嗦地问。他是上个月旱灾时投奔来的，只见过小妖，没听过这号人物。
赵铁匠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手里的铁锤“哐当”砸在铁砧上：“厉害？那老妖怪修了三百年，听说能一拳砸塌半座山！前几年路过的云游道士，都被他一斧子劈成了两半！”
这话一出，人群里的哭声都低了些，换成了死沉沉的寂静。风卷着尘土掠过晒谷场，把陆辰的声音吹得忽高忽低：“厉害也得打。交空间？交出去咱们存的粮食、药材、铁器全得被抢光，到时候别说黑风山的妖怪，就是饿死、病死，也没人能救咱们。”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赵铁匠，带你的人去搬石头。村口那几块压稻场的青石，还有后坡的鹅卵石，能存多少存多少，全存进空间里。”
“李二狗，” 陆辰转向还在发愣的汉子，“你带妇女孩子去拾柴，越干越好，堆在村后的土坡上。对了，把家里的煤油、桐油全搜罗来，不管是半罐还是见底的，都给我拿来。”
王老汉急了：“仙师，存石头柴火顶啥用？上次是靠铁水，这次要不要再烧点铁水？”
“这次不一样。” 陆辰望着黑风山的方向，眼神亮得惊人，“黑风大王皮糙肉厚，铁水未必能伤着他。但他带的妖兵多，咱们得用别的法子。”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提得很高，“都动起来！多存一块石头，多拾一捆柴，明天就多一分活路！”
人群像是被这话烫了下，瞬间动了起来。赵铁匠抡着铁锤吆喝着壮汉们去撬石头，李二狗扯着嗓子指挥妇女往筐里装干草，连刚会走路的娃娃都被大人抱着，往筐里扔枯枝。
狗蛋攥着铁矛想跟去搬石头，被陆辰叫住了：“你还去老槐树那儿盯着，有任何动静，立刻用信号传回来。” 陆辰塞给他块染了红漆的木片，“实在来不及就把这个存进空间，我能收到。”
狗蛋把木片揣进怀里，胸口烫得像揣了团火。他跑回老槐树时，正看见赵铁匠他们围着块大青石发愁——那石头少说有上千斤，八个壮汉抬着都纹丝不动。
“喊啥！” 赵铁匠抹了把汗，从腰间解下根粗麻绳，“套上，咱们八个一起使劲，不信弄不起来！”
八个汉子哼哧哼哧地拽着麻绳，脸憋得通红，青石终于被撬起来道缝。赵铁匠喊着号子，示意他们往空间里送。随着一阵轻微的嗡鸣，那块压了稻场十年的青石突然就没了影，八个汉子收不住力，“扑通”摔了一地。
“成了！” 有人顾不上揉屁股，拍着手笑起来，“这空间真神了，上千斤的石头跟闹着玩似的！”
赵铁匠爬起来，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别傻笑！还有那边几块，都给我弄进去！”
太阳爬到头顶时，村后的土坡己经堆起了半人高的干草。李二狗抱着个豁口的油罐跑过来，油洒了一路，在地上留下道亮闪闪的痕迹：“仙师，搜罗到五罐煤油，三罐桐油，还有……还有王寡妇家那瓶梳头用的香油，要不要？”
陆辰正在清点空间里的“存货”，闻言差点笑出声：“香油就算了，留着给王寡妇梳头。把煤油桐油都盖好，放土坡最上头。”
他抬头看了眼天，黑风山的云更沉了，像是浸了墨的棉絮，正一点点往茅草村的方向压。空气里除了尘土味，好像还多了点铁锈似的腥气——那是妖气越来越近的征兆。
“赵铁匠，石头存了多少？”
“大小加起来得有两百多块！” 赵铁匠扯开衣襟，露出被汗水浸透的胸膛，“最大的那块青石，我让弟兄们分了五次存，现在空间里估计堆得满满当当。”
“不够。” 陆辰摇头，“让弟兄们歇口气，去搬河里的鹅卵石。不用太大，拳头那么大就行，越多越好。”
李二狗刚把油罐放好，跑过来插了句：“仙师，咱存这么多石头干啥？总不能一个个扔吧？”
“差不多。” 陆辰指了指村后的土坡，那坡不算陡，但刚好能俯瞰进村的唯一一条山道，“明天他们从山道上来，咱们就从坡上往下扔石头。石头滚起来有惯性，别说小妖，就是黑风大王，也得被砸得够呛。”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要是石头不够，就放火。干草堆上浇了煤油，一把火能烧断他们的路。”
李二狗听得首咋舌：“还是仙师想得周到！那黑风大王要是硬闯呢？”
“硬闯？” 陆辰捡起块小石头，在手里掂量着，“那就让他尝尝被石头埋的滋味。”
这时候狗蛋突然从槐树上滑下来，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来了！妖兵来了！黑压压的一片，从山道那头过来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赵铁匠把铁锤攥得咯吱响，李二狗下意识往土坡的方向退，几个胆小的妇女己经把孩子搂进了怀里。
陆辰抬头望去，远处的山道尽头，果然有片黑压压的东西在移动，像是潮水似的，正一点点漫过来。风声里隐约传来狼嚎和怪叫，震得树叶簌簌往下掉。
“都别怕！” 陆辰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按原计划来！赵铁匠带一半人去土坡左侧，李二狗带另一半去右侧，把石头和柴火看好了！”
他从怀里掏出个哨子，是用兽骨磨的，吹起来呜呜地响：“听我哨声行事！吹一下，扔石头；吹两下，放火！”
赵铁匠第一个应了声“好”，抡着铁锤就往土坡跑。李二狗也喊了句“跟我来”，带着人抱起油罐往干草堆跑。王老汉把瓦罐往地上一摔，捡起根扁担：“仙师，我跟你在这儿守着！”
陆辰点头，眼睛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妖兵。他能看清领头的那个黑影——比普通妖兵高了近一倍，手里提着两柄开山斧，斧刃在太阳底下闪着寒光。
那就是黑风大王。
风突然变了向，带着浓重的妖气扑进村子。有胆小的孩子开始哭，被大人死死捂住嘴。赵铁匠在土坡上吼了句：“都把耳朵竖起来！听仙师的哨子！”
妖兵离村口只剩半里地了。黑风大王的吼声响起来，震得人耳朵嗡嗡疼：“陆辰小儿！出来受死！把空间交出来，本王还能留你们全尸！”
陆辰没应声，只是举起了手里的骨哨。他看见赵铁匠他们己经蹲在了土坡上，手里攥着能调动空间的符纸（那是陆辰教他们做的，能更方便地存取东西）；看见李二狗把油罐的盖子全拧开了，煤油的气味飘得老远。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除了妖气，还有青草的味道、泥土的味道，还有……身后几百个信众的呼吸声。
这些声音聚在一起，比黑风大王的吼声更有力量。
陆辰把骨哨凑到嘴边，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远处的妖兵己经踏上了村口的石桥，黑风大王的斧头高高举了起来，眼看就要劈向村口的老槐树。
“吹！” 有人在身后喊了句。
陆辰猛地吹响了骨哨。
呜呜的哨声刺破风声，像一道命令，瞬间传遍了整个茅草村。
土坡上，赵铁匠猛地捏碎了手里的符纸。
下一秒，上千斤的青石从虚空中砸了下来，“轰”地一声砸在石桥中央。桥板应声断裂，最前头的十几个妖兵来不及惨叫，就被压在了石头底下。
紧接着，成百上千块鹅卵石像暴雨似的落下，砸得妖兵们哭爹喊娘，阵型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黑风大王的斧头停在半空，看着突然从天而降的石头雨，眼睛瞪得像铜铃。
“妈的！” 他怒吼一声，双斧舞得像车轮，挡开飞过来的石头，“一群凡人，敢耍本王！”
他踩着小妖的尸体往前冲，斧刃劈在青石上，溅起一串火星。那千斤重的石头，竟然被他劈得裂开了道缝。
陆辰站在晒谷场上，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黑影，再次举起了骨哨。
这一次，他要吹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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