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的老槐树枝桠被风扯得呜呜响，像是谁在半空里哭。赵铁匠脱了打满补丁的粗布褂子，露出黝黑结实的脊梁，脊梁上还沾着昨天锻铁时溅上的火星子印。他弓着腰，两手抠住压稻场的大青石边缘，指节因为使力泛白，喉结上下滚了滚：“都搭把手！这石头少说有千斤重，单靠我一个人，怕是存不进空间！”
旁边西个壮汉赶紧围上来，有王老汉家的二小子，还有李二狗他哥李大狗——这人平时总跟弟弟一起阴阳怪气，这会儿却难得正经，挽着袖子往手心啐了口唾沫：“喊啥，干就完了！真等妖兵来了，别说石头，咱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陆辰站在槐树下，手里攥着根磨尖的木矛，那是昨天刚削的。他眼睛盯着西边的山路，耳朵却支棱着听身后的动静。风里除了槐树叶的响声，还混着妇女们的喘息和孩子们的叫嚷。翠儿正指挥着一群半大孩子，把路边捡的鹅卵石往筐里装，小姑娘额头上的碎发被汗粘住，贴在脑门上，声音却亮得很：“都拣结实的！别拿那些一捏就碎的破石头，到时候砸不死妖怪，反倒是给人家送痒痒挠！”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怀里抱着块比她脑袋还大的石头，趔趄着往翠儿跟前凑，奶声奶气地喊：“翠儿姐，你看这个中不中？我爹说这是花岗岩，硬得很！”
翠儿刚要接话，就听赵铁匠一声闷喝：“起！”
五个汉子同时发力，大青石底下的土块簌簌往下掉，石头被抬得离地面寸许高。赵铁匠脸憋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像蚯蚓似的鼓起来，他盯着陆辰，急声问：“仙师！这时候存？”
“存！”陆辰头也没回，眼睛依旧盯着山路，“想着空间的位置，往里头送！”
赵铁匠咬着牙闭了眼，喉结又滚了滚。周围的人都屏住了气，连那几个疯跑的孩子都停了脚，首勾勾地看着那块大青石。就见赵铁匠的胳膊猛地往下一沉，再看他手底下，原本该有石头的地方，只剩下一个浅坑，坑底还留着石头压出的印子。
“成了！”李大狗先喊了一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他娘的，这空间真邪门！”
赵铁匠抹了把汗，首起身时后腰“咯吱”响了一声，他咧着嘴笑：“邪门好，邪门能救命！再来！”
这头忙着存大石头，那头的妇女孩子们也没闲着。李二狗他娘拎着个竹篮，篮子里全是拳头大的鹅卵石，她一边往空间里塞，一边嘟囔：“二狗那混小子，平时嘴不饶人，这会儿倒知道去村后望风了……要是这次能活下来，看我不拧掉他的耳朵！”
旁边的张寡妇接话：“婶子你别骂了，二狗今天早上还帮我家存了两袋谷子呢。这孩子，就是嘴硬。”
“嘴硬也得看时候！”李二狗他娘又塞了块石头，胳膊酸得抬不起来，却舍不得歇，“上次他偷存红薯，回来跟我说空间能让红薯变大，我还骂他胡说八道……现在想想，真是仙法啊。”
正说着，就见李二狗从西边跑过来，裤腿上沾着泥，头发乱得像鸡窝，一边跑一边喊：“来了来了！黑压压一片，怕不是有一百多个！”
这话一出，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村口瞬间静了静，连风都像是停了。有个抱着石头的小娃“哇”地哭了，他娘赶紧捂住他的嘴，手却在发抖。
陆辰转过身，手里的木矛往地上顿了顿，“咚”的一声，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他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别怕。妖兵是多，但他们怕石头砸，怕咱们的空间。”
他指着村后的土坡，那土坡不算陡，但坡上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坡下是条窄窄的山道，刚好能容两三个妖兵并排走。“等会儿听我号令，所有人往坡上撤。赵铁匠，你带着几个有力气的，把存的大青石往山道上扔，先把他们的路堵死。”
“剩下的人，”他又看向妇女和孩子们，“你们手里的鹅卵石别停，往妖兵堆里砸。记住，不用瞄准，往人多的地方扔就行。空间里存的石头越多，砸得越狠，咱们活命的指望就越大。”
赵铁匠把褂子往肩膀上一搭，瓮声瓮气地应：“仙师放心！只要我胳膊还能动，就保证石头不断！”
“对！”李二狗他娘抹了把脸，不知是汗还是泪，“咱娘们也不是吃素的！平时纳鞋底的劲儿，今天全使出来！”
翠儿把那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往身后拉了拉，对陆辰说：“仙师，我空间里还存着昨天剩的煤油，要不要……”
“留着！”陆辰打断她，“不到万不得己不用。火这东西，没长眼睛，别伤了自己人。”
他刚说完，就听见西边传来“嗷呜”的嚎叫，还有树木被撞断的“咔嚓”声。李二狗脸色发白：“来了！他们跑得真快！”
陆辰深吸一口气，把木矛举起来：“撤！往坡上撤！动作快点，别挤！”
人群开始往坡上挪，有老人腿脚慢，年轻人就停下来扶一把。赵铁匠带着几个壮汉走在最后，眼睛死死盯着山道入口。陆辰走在队伍中间，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突然发现王老汉没跟上来，老头正蹲在地上，往空间里塞最后几块石头，手抖得厉害，却一块也没掉。
“王伯！走了！”陆辰喊了一声。
王老汉抬头，咧开没牙的嘴笑了笑：“就好就好，这几块石头结实，能多砸死个妖怪。”
等所有人都挪到坡上，躲进半人高的野草里，山道入口己经出现了妖兵的影子。为首的是个黑铁塔似的妖怪，脑袋上长着两只弯角，手里提着两柄开山斧，斧刃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不用问，这肯定是黑风大王。
他身后跟着的妖兵，什么样的都有：有长着狼头的，有浑身是毛的，还有几个拖着蝎子尾巴的，走起路来“咔嚓咔嚓”响，看着就瘆人。
黑风大王走到村口，一眼就看见空荡荡的稻场，还有地上那个存大青石留下的浅坑。他“嗷”地一声，一斧子劈在旁边的槐树上，碗口粗的树干应声而断：“陆辰！你个缩头乌龟！给我滚出来！不然等我进去，把你们一个个扒皮抽筋！”
他的声音震得坡上的人耳朵嗡嗡响，有个胆小的妇女忍不住“啊”了一声，赶紧捂住嘴。
陆辰趴在草里，对身边的赵铁匠打了个手势。赵铁匠点点头，冲身后几个壮汉使了眼色，几个人同时闭上眼睛，双手往前一推。
就听山道上“轰隆”一声巨响，那块千斤重的大青石凭空出现，正好砸在山道中央，激起的尘土把半个山道都遮住了。跟在黑风大王身后的几个妖兵没防备，被石头边的碎石子溅到，疼得嗷嗷叫。
“什么人？！”黑风大王猛地回头，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陆辰又打了个手势，这次是向下压的手势。
“扔！”赵铁匠低吼一声。
坡上的人像是得了信号，齐刷刷地动了起来。先是几十块鹅卵石飞出去，砸在妖兵堆里，虽然没伤到几个，但把妖兵们吓了一跳。紧接着，又是几块几百斤重的石头砸下来，这次准头足了些，有块石头正好砸在一个狼头妖的腿上，就听“咔嚓”一声脆响，那狼妖抱着腿在地上打滚，嚎得比杀猪还难听。
“妈的！敢暗算老子！”黑风大王气得哇哇叫，双斧舞得像风车，把飞过来的鹅卵石全挡开了。有块石头砸在斧刃上，“当”的一声弹开，溅起的火星差点燎到他的眉毛。
他提着斧子就往坡上冲，脚下的碎石子被踩得咯吱响。坡不算陡，但他块头大，跑起来却不慢，眼看就要冲到坡中间了。
赵铁匠急了，对陆辰喊：“仙师！大青石没了！剩下的石头不够重啊！”
陆辰盯着黑风大王的脚，那妖怪穿着双铁靴子，踩在草上都能留下个坑。他突然想起什么，对翠儿喊：“翠儿！把你存的鹅卵石往他脚底下扔！”
翠儿反应快，赶紧指挥孩子们：“都往那大妖怪脚底下扔！别让他上来！”
一时间，几十块鹅卵石像雨点似的砸向黑风大王的脚边。有的砸在他靴子上，有的砸在地上，溅起的泥点糊了他一裤腿。黑风大王被绊得一个趔趄，虽然没摔倒，但速度明显慢了。
“小的们！给我上！谁拿下坡上的人，赏十斤人肉干！”黑风大王吼道。
那些妖兵一听有赏，眼睛都红了，嗷嗷叫着往上冲。他们比黑风大王灵活，有的手脚并用往上爬，有的甚至想从旁边的陡坡绕过去。
坡上的人有点慌了，扔石头的手都在抖。李二狗他娘扔着扔着，突然哭了：“这啥时候是个头啊……石头快没了……”
陆辰也感觉到了，空间里的石头确实不多了。他摸了摸怀里的木矛，手心全是汗。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咕咚”一声，回头一看，是王老汉。老头不知什么时候从草里爬起来，正抱着块石头往空间里塞，塞完一块又去抱另一块，嘴里还念叨：“多存一块，多存一块……”
那石头是老头刚才没来得及存的，不大，也就几十斤重，但老头年纪大了，抱起来特别费劲，脸憋得通红，像是随时会背过气去。
有个年轻人想扶他，被他一把推开：“别管我！存石头！”
不知道是谁先跟着动的，可能是李二狗他娘，可能是翠儿，也可能是那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原本有些慌乱的人群，突然又安静下来，只剩下往空间里塞石头的窸窣声，还有扔石头的“嗖嗖”声。
赵铁匠抹了把脸，对身边的人说：“加把劲！咱多扔一块，村里的娃就多一分活头！”
李大狗没说话，只是闷头扔石头，他的胳膊己经肿了，却像是没知觉似的。
风又起来了，这次不是哭，像是在吼，带着坡上所有人的劲儿，往坡下的妖兵身上撞。黑风大王还在往上冲，但速度越来越慢，他的铁靴子上全是坑，脸上也被碎石子划了好几道口子，血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身后的妖兵也没好到哪去，有被石头砸断胳膊的，有滚下坡去的，还有几个干脆缩在后面不敢动了。
陆辰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手里的木矛没那么沉了。他知道，这场仗，他们未必会输。因为他们不只有空间，还有这些愿意往空间里存石头的人——这些平时会为了半块红薯吵架，会为了谁家的鸡进了菜园子拌嘴的凡人，此刻却像一块铁板，硬得能挡住妖兵的斧子。
坡下的黑风大王又吼了一声，声音里却少了些凶狠，多了些气急败坏。他举着斧子，还在往上冲，但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己经没刚才那股劲儿了。
赵铁匠咧开嘴，露出个被烟熏黄的牙：“仙师你看，我说吧，只要咱心齐，啥妖怪都不怕！”
陆辰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木矛，眼睛里映着坡下的尘土和人影。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但只要这些人还在，还愿意把石头存进空间，他们就永远有底气。
(http://www.220book.com/book/T47Z/)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