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爬到竹梢头，打谷场的泥地上己经踩出了密密麻麻的脚印。共享池周围的摊位摆得比昨天更齐整，王村的张木匠把新做的木盆码成了小山，李村的刘婆子蹲在摊前数着刚从空间里取出来的土鸡蛋，蛋壳上还沾着新鲜的鸡粪。
“让让，都让让！”
一声粗嗓门破开热闹，李二狗扛着两坛酒从人群里挤出来。他上身只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露出黝黑结实的胳膊，酒坛用红布扎着口，随着他的步子晃悠，隐约能闻到里头飘出的醇香。
刚到共享池边，就听见东边的柳荫下有人扎堆嘀咕。一个穿蓝布衫的妇人正踮着脚往池子里瞅，声音压得低，却偏偏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我昨儿夜里就觉得不对劲，存进去的那匹麻布，摸着手感都糙了些。”
“可不是嘛，”旁边一个戴草帽的汉子接话，手里的烟杆在鞋底磕了磕，“翠儿妹子都说了，梦见池子里有黑影。依我看，这宝贝怕是不干净。”
李二狗把酒坛往地上一放，“咚”的一声震得周围人都噤了声。他叉着腰扫了一圈，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们这群人，嘴巴闲得发臭？大清早的就在这儿嚼舌根！”
蓝布衫妇人被他吼得往后缩了缩，又梗着脖子道：“二狗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翠儿妹子一个姑娘家，总不能平白无故说瞎话吧？”
“姑娘家的梦也能当凭据？”李二狗往前走了两步，酒气混着汗味扑过去，“那我还梦见你家汉子偷我家玉米呢，是不是也该把他绑起来打一顿？”
周围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那妇人的脸腾地红了，跺着脚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这是为大家好，万一这空间真有啥邪性……”
“邪性？”李二狗弯腰拍了拍酒坛，红布被他扯下来，露出坛口细密的陶纹，“我这酒，前天存进去的，昨儿取出来尝了尝，比窖里存三年的还烈。要是真邪性，怎么没把它变成尿水？”
他抄起旁边张木匠的水瓢，伸进坛里舀了满满一瓢酒。琥珀色的酒液在阳光下泛着光，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己经递到了最近的刘老汉面前：“刘叔，你喝口尝尝。你是咱村年纪最大的，舌头比谁都灵，说说这酒咋样。”
刘老汉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周围人探询的眼神，还是接了过来。他先是凑到瓢边闻了闻，眼睛倏地亮了，仰起脖子抿了一小口。酒液滑过喉咙，先是一阵温热，接着一股劲儿猛地冲上头顶，把他花白的胡子都震得颤了颤。
“嘿！”刘老汉咂咂嘴，把瓢递回去，“这酒好！够劲儿！比镇上酒坊卖的‘烧刀子’还冲，后味里还带着点甜，绝了！”
李二狗得意地扬起下巴，又舀了一瓢递给旁边的翠儿：“翠儿妹子，你也尝尝。你不是说梦见黑影吗？要是这酒里真有邪祟，你喝下去准得打哆嗦。”
翠儿脸涨得通红，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她偷偷看了眼共享池，池面平静得像块琉璃，映着天上的流云，哪有什么黑影？想起昨天夜里的噩梦，再看看眼前笑眯眯的李二狗，心里的害怕像被风吹过的烟，淡了不少。
“我……我不喝酒。”她小声说，手指却指向自己的摊位，“我把帕子存进去试试吧。”
她转身跑回摊位，捧来一个木匣子，里面放着十来块绣好的帕子。帕子是用自纺的粗布做的，上面绣着简单的花草，针脚算不上精细，却透着股朴实的鲜活。她深吸一口气，闭着眼默念了句“陆仙师保佑”，伸手把木匣子往共享池的方向推了推。
匣子稳稳地没入池面，连点涟漪都没起。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蓝布衫妇人攥着衣角，心里暗暗盼着能出点岔子。
翠儿数着数，数到十才睁开眼，又对着共享池轻轻一点。木匣子“呼”地从池子里冒了出来，稳稳落在她手里。她赶紧打开匣子，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原本有些发皱的粗布，此刻变得平平整整，上面的绣花像是被晨露润过，红的更艳，绿的更翠，连针脚都显得匀净了许多。
“这……这是咋回事？”翠儿拿起一块帕子，翻来覆去地看，声音里带着惊喜。
“傻妹子，这都不明白？”李二狗把水瓢里的酒一饮而尽，抹了把嘴，“这空间啊，不光能存东西，还能把好东西变得更好。你绣的帕子本来就好看，经它这么一润，可不就更出彩了？”
他又转向那些嘀咕的人，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些：“我知道你们怕啥。这共享池是新鲜玩意儿，心里犯嘀咕不奇怪。可咱们得讲实在的——前儿个王婶家的红薯存进去，是不是没发芽？李大叔的草药存进去，是不是熬出来的汤更浓了？”
人群里有人点头，有人小声应和：“是啊，我家存的小米，确实比以前耐放。”
“就是说啊，”李二狗把两坛酒都抱起来，大步走到共享池边，“我这两坛酒，今儿就存这儿了。谁要是不信，赶明儿取出来，管够喝！要是真出了啥邪性，我李二狗第一个把这池子砸了！”
他双臂一使劲，酒坛“扑通”“扑通”两声没入池面，溅起两朵小小的水花，转眼就消失了。池面很快恢复平静，倒映着天上的云，慢悠悠地飘着。
翠儿捧着手里的帕子，突然想起前几天弟弟狗蛋跑丢的事。那天她急得首哭，是陆仙师让三个村的人通过共享池传消息，才在黑风口找到了贪玩的狗蛋。那时候池子里可没什么黑影，只有陆仙师温和的声音，说“大家都是一家人，该互相帮衬”。
她走到自己的摊位前，把帕子一一摆好，声音不大却很清楚：“张婶昨天要的帕子，我放进去了，现在就能取。”
旁边的刘老汉也跟着说：“我家的豆子晒好了，这就存进去换两尺布，给我家老婆子做双鞋。”
打谷场又热闹起来，刚才冷清的共享池边，很快排起了小队。有人存粮食，有人取布料，还有人把自家织的渔网放进去，笑着说要试试能不能让网眼更结实。
蓝布衫妇人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嘴巴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悄悄转身回了自己的摊位。戴草帽的汉子吧嗒吧嗒抽着烟，眼神瞟向共享池，心里的疑疙瘩似乎也松了些。
李二狗蹲在池边，看着人们来来往往，嘴角咧得老大。他摸出怀里的旱烟，刚想点燃，又想起陆辰说过共享池旁边不能动火，赶紧又塞了回去。风从谷口吹过来，带着远处稻田的清香，他咂咂嘴，觉得今天的日头，比哪一天都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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