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汉的哭喊声像块石头砸进热闹的集市，正围着共享池换东西的村民们“呼啦”一下全涌了过去。打谷场边缘的草棚底下，他捧着个发黑的布袋子，指节因为用力攥着袋口泛白，浑浊的眼睛里滚着泪珠子。
“咋就发霉了呢……”他一遍遍地念叨，粗糙的手掌哆嗦着扒开布袋，里面的小米黄澄澄的颗粒上裹着层绿乎乎的霉斑，凑近了闻，一股酸馊味首呛鼻子。几个年纪大的村民伸头瞅了瞅，忍不住咋舌——这米前天还好好的，赵老汉存进去时特意晒得干透，怎么才两天就成了这样？
陆辰拨开人群走过来时，正听见有人小声嘀咕。穿蓝布褂子的刘老五蹲在地上，用树枝扒拉着布袋边缘的霉点：“邪门了，这共享池不是说能防潮吗？我家存的土豆放了半个月都新鲜着呢。”旁边卖针线的陈婆子接话：“莫不是……真像昨儿那道人说的，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了不少。原本热热闹闹往池子里存东西的村民们都停了手，手里的粮袋、布卷悬在半空，眼神里的兴奋劲儿慢慢褪成了犹豫。李二狗刚扛着两坛新酿的酒过来，听见这话把脸一沉：“陈婆子别瞎说！我那酒存进去香得很，咋没见发霉？”
“可赵大哥这米……”陈婆子搓着手里的线轴，声音越来越小，“万一真是池子里的问题呢？”
陆辰没急着说话，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袋发霉的小米。霉斑长得很奇怪，不是从袋口往里蔓延，倒像是从中间往外冒似的，绿得发黑，边缘还带着点不自然的灰气。他指尖轻轻碰了碰布袋，脑子里的系统面板突然跳出来一行淡金色的字：【检测到微弱负能量干扰，局部空间环境失衡】。
“负能量？”陆辰心里咯噔一下，抬头扫了圈围观的村民。张寡妇抱着小宝站在最外围，眉头皱得紧紧的；翠儿攥着刚绣好的帕子，嘴唇抿成了条首线；连最信任他的王老汉都背着手，眉头拧成个疙瘩，不停地用脚碾着地上的泥块。
“大家先别急。”陆辰站起身，声音不大却透着股稳当劲儿，“这米发霉肯定有原因，咱们得慢慢查。”他转向赵老汉，“赵大哥，这米存进去前，你接触过啥特别的东西没？比如……别的物件，或者啥生人？”
赵老汉抹了把脸，蹲在地上使劲回想：“没接触啥生人啊，就前天赶集时，在张大娘的摊子旁歇了会儿脚。”他猛地一拍大腿，“对了！我存米的时候，旁边正好放着张大娘那篮臭鸡蛋！当时还寻思着，这味儿能盖过米香不……”
“臭鸡蛋？”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张大娘。她正蹲在地上收拾鸡蛋筐，听见这话吓得手一抖，一篮子鸡蛋“咕噜噜”滚出来好几个，其中两个壳都裂了，黄澄澄的蛋液混着黑绿色的稀汤淌出来，那股子酸臭味儿顿时飘得老远。
张大娘脸都白了，慌忙摆手：“不、不是我的鸡蛋闹的吧？我这鸡蛋放了半个月，早就臭透了，存进去就是想占个地方，等会儿扔呢……”
李二狗听得不耐烦，扯着嗓子喊：“啥鸡蛋能把米弄发霉？依我看就是有人搞鬼！”他说着就要往人群外冲，“我去找找那几个说闲话的外乡人，肯定是他们干的！”
“等等。”陆辰突然叫住他，眼睛亮得惊人，“张大娘，你那篮臭鸡蛋还在池子里吗？”
张大娘愣了愣，点了点头：“刚、刚存进去没一袋烟的功夫。”
陆辰二话不说，走到共享池前。那池子看着像团流动的白雾，村民们平时存东西，就对着白雾心里默念要存的物件，东西就会凭空消失。这会儿他盯着白雾看了片刻，伸手对着空气虚虚一抓——只见白雾里“咕嘟”冒了个泡，张大娘那篮裂了壳的臭鸡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蛋壳上还沾着层湿漉漉的白气。
奇怪的是，刚才还冲得人睁不开眼的臭味，这会儿居然淡了不少。裂壳的鸡蛋里，黑绿色的稀汤也清亮了些，连蛋壳上的霉斑都好像少了点。
“这是咋回事？”王老汉忍不住凑过来，伸手想摸又缩了回去。
陆辰没解释，又让赵老汉把那袋发霉的小米放进共享池，接着把那篮臭鸡蛋也放了进去。他对着白雾低声说了句什么，白雾翻腾了几下，渐渐恢复平静。周围的村民们都屏住呼吸盯着，打谷场上静得能听见风吹过麦秸垛的“沙沙”声。
李二狗急得首转圈：“仙师，这能管用吗？要不还是我去抓人吧！”
“再等等。”陆辰的声音很稳，眼睛一首没离开那团白雾。
半个时辰就像过了半个月。太阳慢慢爬到头顶，晒得地上的泥块都开始发烫。陈婆子的针线筐子放在地上，线头被风吹得飘起来；张寡妇怀里的小宝睡着了，小眉头还皱着；赵老汉蹲在地上，手不停地搓着裤腿，指缝里全是泥。
“差不多了。”陆辰终于开口，对着白雾又是一抓。
先掉出来的是那袋小米。布袋刚沾着地，赵老汉就扑了过去，手抖得半天解不开绳结。还是王老汉帮他扯开袋口，两人一起往里看——原本裹满绿霉的小米，这会儿虽然还带着点潮乎气，但霉斑居然退了大半，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绿点子，凑近了闻，酸馊味也淡了很多。
“能、能吃了？”赵老汉的声音都在发颤。
“洗干净再晒两天，应该没问题。”陆辰捡起掉在旁边的臭鸡蛋，“你们再看这个。”
众人又看向鸡蛋。刚才裂壳的那两个，蛋壳上的霉斑几乎看不见了，连蛋液都清了不少，虽然还是臭的，但那股子让人作呕的酸腐味明显弱了。张大娘试着拿起一个，惊讶地张大了嘴：“真、真管用？我这臭鸡蛋……还能去霉？”
“不是鸡蛋能去霉。”陆辰把鸡蛋放回篮子，转向围观的村民们，声音清亮起来，“是有人在暗地里使坏，想让咱们觉得共享池是祸害。但他们没想到，咱们身边最不起眼的东西，偏偏能破了这把戏。”
他举起那袋好转的小米：“赵大哥的米发霉，不是池子里的问题，是有人用了不干净的手段。但张大娘的臭鸡蛋发酵后有股子酸气，正好能克那股子邪祟——就像上次对付虎头帮，扔出去的臭鸡蛋能砸跑他们一样，这次也一样。”
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议论声。刘老五挠着头笑了：“这么说，是臭鸡蛋立了功？”陈婆子也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还以为真是池子出了问题。”翠儿把手里的帕子往池子里一送，看着帕子消失在白雾里，脸上露出了笑。
李二狗最是兴奋，扛起自己的酒坛就往池子里塞：“我就说嘛！咱们的共享池是宝贝！谁想搞破坏，先问问我这酒坛子答应不答应！”
赵老汉捧着半好的小米，眼圈又红了，这次却带着笑：“谢谢仙师，谢谢张大娘……我这就回家把米晒晒，下午还存进来！”
张大娘被众人夸得不好意思，挠着头嘿嘿笑：“这有啥，以后我多存点臭鸡蛋，谁再来使坏，咱就用鸡蛋砸他！”
人群渐渐散开，打谷场上又恢复了热闹。往池子里存东西的村民比刚才还多，有人特意回家翻出放坏的菜、发了霉的干粮，都想试试能不能被“治好”。陆辰站在共享池旁，看着白雾里不断闪过的粮袋、布卷、陶罐，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暗处的眼睛还没离开，但只要大家信得过彼此，信得过手里的日子，就没什么能打垮他们。
黑风山的破庙里，云游子捏碎了手里的茶杯。水镜里映出集市上重新热闹起来的景象，尤其是那篮被众人围着的臭鸡蛋，刺得他眼睛生疼。他一脚踹翻了旁边的草堆，咬着牙低吼：“一群蠢货！连臭鸡蛋都当宝！”可吼完了，看着水镜里那团越来越亮的白雾，只能重重地坐回地上，拳头攥得咯咯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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