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的雾气总带着股化不开的凉意,紫霄宫偏殿的铜鹤香炉里飘出三缕青烟,绕着梁上的八卦图打了个转,慢悠悠散进窗缝里。玄都道人捻着山羊胡的手指停在半空,水镜里双叉岭的景象看得他眉峰拧成个疙瘩。
镜中正是晌午头,打谷场的共享池周围比集市还热闹。张大娘踮着脚往池子里塞竹篮,里头的臭鸡蛋滚得叮当响,边塞边念叨:"多存几个,看谁还敢放那脏东西。"旁边几个后生扛着捆刚割的艾草,噼里啪啦往池边堆,艾草的青气混着鸡蛋的腥气,倒比道观里的香灰好闻些。最扎眼的是李二狗,敞着怀蹲在池边,手里举着个酒坛子,正给围观的人演示——把酒存进去再取出来,坛口的酒香竟能飘出半里地。
"一群愚民。"玄都道人冷哼一声,袖口扫过案几,水镜里的景象晃了晃。他指尖在光滑的乌木桌面上敲了三下,黑漆桌面映出他半张脸,眼角的皱纹比殿外的石阶缝还深。"云游子这废物,连几道符都用不明白。"
站在底下的小道童缩了缩脖子,不敢接话。谁都知道师父最近气不顺,自打双叉岭冒出个什么共享空间,师父就没睡过囫囵觉,水镜几乎天天对着那穷山沟,连早课都改在了偏殿。
"师父,"云游子的声音从殿门口挤进来,带着点怯生生的味道,"弟子回来了。"他刚从双叉岭赶回来,道袍下摆沾着泥点,脸上还有道被树枝划的血痕,看着比山脚下的货郎还狼狈。
玄都道人没回头,视线还黏在水镜上。镜里陆辰正帮着个老婆婆把菜筐放进共享池,那老婆子笑得露出豁牙,手里攥着刚换的半袋小米,颤巍巍地给陆辰作揖。"那空间的根基查明白了?"
"查、查明白了。"云游子咽了口唾沫,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着他偷偷描的共享池纹路,"弟子用探灵符试过,那空间靠的是凡夫俗子的信仰撑着,就像、就像庙里的泥菩萨,信的人多了就灵,信的人少了......"
"就成了堆烂泥。"玄都道人接过纸,看都没看就揉成了团,扔进香炉里。纸团遇火"噼啪"响了两声,很快化成灰烬,倒比云游子的计策经烧些。"硬毁没用,那陆辰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空间的护罩能挡法器。上次让你放的霉运符,反倒让他们用臭鸡蛋破了,传出去都嫌丢人。"
云游子的脸涨得通红,耳朵尖比庙里的朱砂还红。"是弟子无能。可那些凡夫实在顽固,说他们用空间存粮不发霉,换药治病见效快,怎么说都不信是邪术......"
"谁说要他们信是邪术了?"玄都道人转过身,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枚黑符。符纸黑得发乌,上面用朱砂画的"寿元"二字看着像两道血痕,拿在手里都能感觉到一股凉气往骨头缝里钻。"凡夫俗子最怕什么?怕天灾,怕饿肚子,更怕活得不够长。"他把黑符扔给云游子,符纸在空中划过道弧线,带着股淡淡的腥气。
云游子慌忙接住,指尖刚碰到符纸就打了个激灵,像摸到了冰水里的铁块。"师父,这是......"
"腐命符。"玄都道人慢悠悠地说,走到窗边推开条缝,外头的雾气涌进来,裹着股松针的味道,"不用你施法,你只需要去双叉岭传个话。"他顿了顿,看着云游子的眼睛,那眼神比终南山的冰潭还深,"就说那共享空间每存一样东西,用空间的人就得折寿一日。存得多,折得多,存到最后......"
"存到最后就短寿早夭?"云游子眼睛亮了,手里的黑符仿佛也没那么凉了。他怎么就没想到这招?凡夫俗子别的能赌,命可赌不起。别说折寿一日,就是说折寿一个时辰,那些老头老太太也得把共享池拆了。
"笨。"玄都道人敲了下他的脑袋,"要说得更真些。比如'我三姨姥姥的表哥,存了袋土豆,半年就白了头',再比如'东村的谁谁谁,存了件棉袄,没过仨月就没了'。"他走到水镜前,手指点了点镜中一个缩在人群后的瘦高个,"看见没?上次让你安排在双叉岭的那几个流民,让他们先开口。得是'自己人'说的,才像那么回事。"
云游子这才反应过来,师父早就想好了后招。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腐命符,符纸背面隐约能看见几个小字,像是某种咒文。"那这符......"
"备用的。"玄都道人重新坐下,拿起茶盏抿了口,茶水早就凉透了,"若是谣言不好使,就把这符埋在共享池旁边。它不吸别的,专吸活人的生气,到时候真有人病倒了,不用你说,他们自己就会把空间砸了。"
云游子攥紧了符纸,指节都泛白了。他仿佛己经看见双叉岭的人互相猜忌,看见共享池被砸得稀巴烂,看见陆辰被当成害人精赶跑......到时候师父肯定会夸他,说不定还会把紫霄宫的镇山符传给他。
"弟子这就去办!"他躬身行了个大礼,转身就往外跑,道袍的下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把香炉里的最后一点烟都吹散了。
殿里又剩玄都道人和小道童。水镜里的打谷场渐渐安静下来,夕阳把共享池的轮廓描成金色,陆辰正和几个村民围着块石头说话,看那样子像是在商量着什么新章程。
"师父,"小道童忍不住问,"那共享空间真有那么厉害?连腐命符都用上了......"
玄都道人没回答,只是盯着水镜里陆辰的身影。那年轻人穿着粗布短褂,手上还有泥土,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看着和双叉岭的农夫没两样。可就是这么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竟能折腾出这么大动静,连终南山的符法都奈何不得。
"凡夫的信仰,有时候比仙家的法宝还顽固。"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但再顽固的东西,也怕从根上烂。"他抬手遮住水镜,镜中的光亮被挡住,偏殿里只剩下香炉里的余温和窗外的风声。
双叉岭的月亮刚爬上山头时,云游子己经蹲在了村外的老槐树下。三个穿着打补丁短褂的流民正围着他,其中一个瘦高个搓着手问:"仙师,就按您说的,见人就说存东西折寿?"
云游子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三个窝头递过去:"记住了,要说得像亲眼见着似的。明天一早就在水井边说,那地方人最多。谁要是问起来,就说是远房亲戚的事,越具体越好。"
瘦高个接过窝头,狠狠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放心吧仙师,咱哥仨最会编瞎话......不是,最会传消息了。保准明天就让全村人都知道,那共享池是个索命的坑。"
云游子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那点不安渐渐散了。他抬头看向双叉岭的方向,村里的灯火像撒在黑布上的米粒,星星点点的。等明天这些灯火里传出"折寿"的消息,看你们还怎么亮得起来。
夜风卷着山草的气息吹过来,他摸了摸怀里的腐命符,符纸的凉意透过道袍渗进来,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也让他莫名地踏实起来。这次,肯定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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