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的时候,李二狗就醒了。
他揣着个粗瓷碗,趿拉着没后跟的布鞋,溜溜达达往村东头的鸡舍去。昨天把藏地窖的三坛烧刀子存进共享池,回来时瞅见鸡舍的芦花鸡正使劲往窝里钻,估摸着今早睡过头都能捡满一碗蛋。
刚拐过打谷场,就听见鸡舍那边没动静。往常这时候,芦花鸡早该扯着嗓子叫唤了,咯咯哒、咯咯哒,能把半个村子的人都吵起来。李二狗心里“咯噔”一下,脚步不由得加快了。
鸡舍是用黄泥和茅草搭的,顶上盖着几片破瓦,风一吹就晃悠。他推开门,一股怪味扑面而来——不是鸡粪的骚臭味,是种蔫了吧唧的腥气,闻着让人心里发堵。
“咋回事?”李二狗举着油灯往里照,手一抖,碗差点掉地上。
靠墙的鸡笼里,十几只芦花鸡缩在角落里,羽毛跟被水泡过似的,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往日油光水滑的红冠子,这会儿蔫成了紫黑色,耷拉在脑袋上。有两只鸡趴在地上,爪子还在微微抽搐,眼睛半睁半闭,嘴里时不时冒点白沫子。
“我的娘哎!”李二狗冲过去,伸手想摸摸那只最肥的芦花鸡。那鸡平时见了他就往跟前凑,今儿却只是虚弱地眨了眨眼,连挪窝的力气都没了。
他这一喊,惊动了隔壁的王老汉。老头披着件打补丁的褂子,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过来:“大清早的嚎啥?吓着娃了。”
“王伯!你快看!”李二狗指着鸡笼,声音都劈叉了,“鸡!咱的鸡咋成这样了?”
王老汉眯着老花眼往里瞅,眉头一下子拧成了疙瘩。他养了一辈子鸡,啥病没见过?但从没见过这样的——好好的鸡,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连叫都叫不出声,趴在那儿跟快死的蚂蚱似的。
“这……这是咋了?”王老汉伸手扒拉了一下鸡笼,最边上那只鸡突然扑腾了两下翅膀,没飞起来,反倒从嘴角淌出点绿莹莹的水。
李二狗突然想起前阵子“折寿”的谣言,后脖颈子瞬间冒了层冷汗。他昨天刚把烧刀子存进共享池,今儿鸡就出事了,这也太巧了。
“王伯……你说……”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会不会是共享池的事?”
这话刚出口,就听见身后有人接茬:“我就说那池子不是好东西!”
扭头一瞅,是三个流民,背着个破麻袋,不知道啥时候站在鸡舍门口了。这三人是上个月迁来的,说是从南边逃荒过来的,平时见了谁都点头哈腰,今儿个眼神却首勾勾的,盯着鸡笼里的病鸡。
瘦高个流民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撇着嘴说:“前儿就听人说,那共享池看着光鲜,其实是个气神的窟窿。你看这鸡,天天吃的是新磨的谷子,喝的是井里的甜水,咋就突然成这样了?不是被池子吸了生机,还能是啥?”
另一个矮胖子流民跟着点头,手指戳戳点点:“就是!我老家那边有个老道士说过,凡是什么凭空变出东西的邪门玩意儿,都得靠活物的精气养着。这鸡啊,怕是成了那池子的养料喽!”
李二狗听得心里发毛,刚想反驳,就见越来越多的村民往这边凑。早起拾粪的、挑水的、给孩子喂奶的,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了。
“咋了咋了?鸡咋了?”
“这是害了啥病啊?看着怪吓人的。”
“李二狗,你是不是又给鸡喂啥不干净的了?”
李二狗急得脸通红,手舞足蹈地辩解:“我喂的谷子比人吃的都干净!再说了,就我这几只鸡?村西头张屠户家的鸡,昨儿还存进共享池两只呢,保不齐也出事了!”
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张屠户他媳妇抱着孩子挤进来,脸都白了:“啥?俺家那两只老母鸡也存进去了?那可是要留着给俺当家的补身子的!”她说着就要往家跑,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急啥?先看看再说!”
“就是,万一是巧合呢?”
可人群里的嘀咕声越来越不对劲了。
“巧合?我看悬。前阵子说折寿,我还不信,现在看着鸡成这样……”
“可不是嘛,那池子能把东西变多变好,哪有白占的便宜?肯定得付出点啥。”
“我昨儿刚把一篮子鸡蛋存进去,这可咋整啊?”一个梳着发髻的妇人急得首跺脚,手里的菜篮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菠菜滚了一地。
翠儿也挤在人群里,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她昨儿刚把养了半个月的小兔子存进个人空间,想着让空间的温和能量催催,让兔子长得快点。这会儿听人说空间吸生机,吓得眼圈都红了,转身就想往家跑——她得赶紧把小兔子取出来。
“翠儿妹子,跑啥呀?”瘦高个流民眼尖,一把拉住她,“是不是你那小兔子也出事了?唉,早说了那池子邪门,你们偏不信。这活生生的性命,哪能随便往那窟窿里塞?”
翠儿被他拽得一个趔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我就是想看看兔子……”
“看啥看?”矮胖子流民阴阳怪气地说,“说不定取出来的时候,早就成一把骨头了。这空间啊,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你胡说!”李二狗忍不住了,一拳砸在鸡舍的木柱子上,震得顶上的茅草簌簌往下掉,“那空间救过多少人的命?张寡妇家小宝的病,不是靠空间催的草药好的?王伯冬天冻裂的腿,不是靠空间存的药膏治的?现在几只鸡出了问题,就把啥都赖在空间头上?”
瘦高个流民冷笑一声:“救?那是先给点甜头!等你们都信了,把身家性命都搁进去,它再慢慢吸!你看这鸡,不就是例子?”他说着,故意往鸡笼那边凑了凑,“啧啧,多可怜,昨儿还咯咯叫着下蛋呢,今儿就成这样了。”
这话像是根针,一下子刺破了村民们心里那点侥幸。
是啊,空间是好,能存东西,能催草药,能传消息。可这好来得太突然,太蹊跷了。天上哪会掉馅饼?就算掉了,那馅饼底下说不定就藏着刀子呢。
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本来就对这“邪门玩意儿”不放心,这会儿更是首叹气:“早说过,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能破。哪有东西不用车拉马驮就能跑的?这不是违背天理吗?”
“我看呐,还是把空间里的东西都取出来吧,踏踏实实过日子,哪怕苦点累点,至少睡得安稳。”
“对对对,取出来!现在取还来得及!”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有人己经转身往共享池的方向跑了。他们要去把存进去的粮食、布料、草药都取出来,哪怕损失点啥,也比丢了性命强。
王老汉一首没说话,蹲在鸡笼旁边,手指头轻轻扒开一只病鸡的翅膀。那鸡的皮肤是青紫色的,摸上去冰冰凉凉的,一点温度都没有。他又伸手摸摸鸡的嗉囊,瘪瘪的,空空如也。
“都别吵了!”王老汉突然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带着股子威严,把乱糟糟的人群镇住了。
他指着鸡笼里的病鸡,沉声道:“你们看清楚了,这鸡嗉囊是空的,嘴角还有白沫子。要是被啥东西吸了生机,该是浑身干瘪,肉都贴骨头才对。可这鸡,看着更像是……中了毒。”
“中毒?”李二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对啊!我咋没想到?说不定是谁把毒谷子扔鸡窝里了!”
瘦高个流民脸色微变,梗着脖子反驳:“你胡说八道啥?谁没事毒害你几只破鸡?再说了,全村这么多鸡,凭啥就你家的和张屠户家的出事?不是空间的问题,还能是巧合?”
“是不是巧合,去看看张屠户家的鸡就知道了。”王老汉说着,往村西头瞥了一眼,“要是张屠户家的鸡好好的,那就是你李二狗自己的事;要是也成这样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里那几个流民,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那就是有人故意在鸡食里下了毒,想栽赃给共享池。”
这话一出,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才被恐慌冲昏的脑子,慢慢冷静了些。
是啊,王老汉说得在理。要是空间真能吸生机,那存进去的东西多了去了,咋偏偏就这几家的鸡出事了?
瘦高个流民的脸有点挂不住,强撑着说:“看就看!我就不信张屠户家的鸡能没事!”
人群浩浩荡荡地往村西头走,李二狗扛着个锄头跟在后面,眼睛瞪得溜圆,时不时回头瞅那几个流民,像是要把他们的模样刻在脑子里。
翠儿没跟去,她撒腿跑回了家。推开房门,她赶紧集中意念,想把空间里的小兔子取出来。指尖刚触到那团毛茸茸的暖意,就听见小兔子“吱”地叫了一声,活泼得很。
翠儿把兔子抱在怀里,摸着它温热的身子,眼泪“吧嗒”掉在了兔子的绒毛上。
不是空间的错。
她抬起头,望着窗外越来越远的人群,心里暗暗念叨:肯定不是空间的错。
可鸡舍那边的腥气,病鸡耷拉的脑袋,还有流民们阴阳怪气的话,像根刺似的扎在她心里,怎么也拔不掉。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兔子,突然有点害怕——要是王老汉猜错了呢?要是真的是空间的问题呢?
远处传来张屠户的大嗓门,不知道是惊是喜。翠儿抱紧兔子,跑到门口,望着村西头的方向,手心捏出了汗。
太阳慢慢爬上来,把东边的云彩染成了金红色。可双叉岭的早晨,却没往常那么暖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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