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着里间床榻上气息微弱的沈眉庄，眉头拧成个川字：“惠嫔病中，不宜挪动，便在翊坤宫养病。”他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华妃，语气沉了沉，“华妃，惠嫔在此间的安危，你需全权担着。”
华妃虽刚被罢了协理之权，此刻却敛衽应道：“臣妾省得。”凤钗上的珠串垂在颊边，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
“皇上，”安陵容忽然往前一步，鬓边珠花轻颤，“嫔妾想留下照顾眉姐姐，求皇上应允。”
甄嬛也忙接口：“臣妾也想留下。”
皇上握住甄嬛微凉的手，指腹着她的指节：“你近来总咳嗽，经不起熬夜。容儿与你们姐妹情深，有她在，朕放心。”他看向安陵容，目光温和了些，“好好照看惠嫔。”
“甄姐姐放心。”安陵容伸手拍了拍甄嬛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绢帕传过来，眼神里藏着笃定，“这里有我，你且顾着皇上。”
甄嬛望着她的眼，忽然想起方才在床榻边，沈眉庄那一下极轻的反握——原是早己递了信。她定了定神，顺着安陵容的话道：“安妹妹有消息了，告诉我一声，我会好好照顾皇上，你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说罢，她伸手抱住安陵容。就在两人衣衫相触的刹那，只听到耳边极轻的声音说道：“小心皇后！”
甄嬛心头一凛，抬眼时，安陵容己松开手，正垂眸整理着帕子，仿佛方才那声提醒只是错觉。
她定了定神，随皇上与众妃一同离去。
太医院的众人在廊下磨蹭着，章弥搓着手道：“惠嫔孩子没了，我己向皇上禀明。但其中毒霸道，需得细心调养……温太医年轻力壮，最是稳妥。”众人纷纷附和，竟都将担子推给了温实初。
待最后一位妃嫔的轿辇消失在宫道尽头，翊坤宫的铜环“哐当”落锁，安陵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安陵容见最后一名宫人退出门外，忙转身看向温实初：“温太医，快给眉姐姐解毒，万不能耽误了身子。”
温实初应声时，己打开药箱，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寒光。安陵容这才转向华妃，蹙眉压低了声音：“娘娘，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出下毒之人，攥在咱们手里才好拿捏。”
华妃正望着沈眉庄床榻边的帐幔，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你放心。翊坤宫纵不算铜墙铁壁，要揪出个内鬼，还不是易如反掌。”她扬声唤道：“颂芝！”
“奴才在。”颂芝从外间进来，手里还捧着刚温好的参茶。
“把偏殿拾掇出来，”华妃拂了拂袖，凤钗上的珠串轻响，“本宫与笙常在暂且住那边，让惠嫔在此静心养病。”说罢瞥了眼安陵容，“你夜里警醒些，别让闲人靠近。”
安陵容颔首时，瞥见温实初给沈眉庄喂了什么正往沈眉庄腕间施针，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指尖捻起三枚金针，精准刺入沈眉庄腕间、膻中与百会三穴，动作稳得不见半分颤抖。“药性己压下去了，”他拔针时，帕子擦过针尾的暗红，“只是这‘中毒’的脉象需维持三日，每日辰时我会来施针。”
安陵容俯身看沈眉庄的脸色，见她唇间的血色渐渐回暖，才松了口气：“温太医多费心，对外只说‘毒势凶险，需静养’。”
温实初应答告退，安陵容给沈眉庄掖了掖被子，嘱咐采月：“好好照顾眉姐姐，有事只管到偏殿叫我，你这里一切以眉姐姐身子为重。”
采月泪眼：“是，笙常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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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仁宫的烛火在金砖上投下晃动的影，皇后捏着紫檀佛珠的手猛地收紧，佛串“啪”地砸在案上：“怎么回事？不是说定了是鹤顶红吗？怎的沈眉庄还活着？若不是沈眉庄怀了孕，华妃那贱人连禁足都挨不上！”
剪秋额头抵着金砖，声音发颤：“奴婢该死！安排梅香下的确实是鹤顶红，可能惠贵，惠嫔食用不多……”
“梅香？”皇后皱眉，显然是头回听说这个名字，“你安排的人？”
“是，”剪秋忙解释，“怕走漏风声，奴婢没敢惊动旁人，只让她扮作新来的粗使宫女，专管添茶。今日事发后，她己躲回杂役房。”
皇后冷笑一声，指节叩着案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鹤顶红是怎么带进去的？”
“是通过翊坤宫采买的杏仁霜，”剪秋声音更低了，“奴婢让刘公公在宫外混了鹤顶红交代了翊坤宫的小路子进去，嘱咐梅香掺进酸梅汤——那霜里本就有杏仁味，正好掩住药气。”
皇后眼神一沉：“刘公公？就是你常提的那个采买太监？”
“是，”剪秋额头渗出汗珠，“原想着事成后让他把罪证栽给翊坤宫的小禄子，那奴才素来手脚不干净……只是现如今翊坤宫戒严，咱们得不到翊坤宫内信息，也不好按原计划进行。”
“废物！剪秋，你这些年是越活越回去了。”皇后抓起茶盏就要掷，却又生生忍住，“梅香知道多少？”
“只知是给惠贵人使绊子，不知是娘娘的意思，”剪秋忙道，“她家人都在奴婢手里，断不敢乱嚼舌根。”
皇后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刘公公那边呢？若是被顺藤摸瓜……”
“奴婢己让人送了信，让他‘病’着，寻个由头自请去皇陵守墓，”剪秋叩首道，“至于梅香，等风头过了，寻个错处杖毙便是，绝不能留活口。”
皇后忽然抬眼，眼底闪过狠厉，“给刘公公家里送‘程仪’，让他今晚就‘暴病而亡’。对外只说他贪杯伤了肝，死得干净些。”
剪秋心头一颤，额头磕得更响：“是，奴婢这就去...”
“等等。”皇后忽地出声：“把痕迹往曹贵人那引一引。华妃和曹贵人之间不知生了什么龌龊，现如今曹贵人失了华妃的照顾，日子艰难，怨恨与华妃走的近之人，也算合情合理...”
“是。”剪秋应声离去。
皇后望着烛火里自己扭曲的影，喉间溢出一声冷笑：“到底是收回了华妃协理六宫之权，且失了沈眉庄的孩子，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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