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书香苑的空气里弥漫着清蒸鲈鱼的鲜香和姜片的辛香，丝丝缕缕，勾人食欲。宋翎系着围裙，正站在灶台前，用汤勺撇着鱼汤里最后一点浮沫。汤汁己经熬得奶白浓郁，几片翠绿的葱花点缀其上。
“哇！好香啊！”乔晶晶像只闻到鱼腥味的小猫，第一个蹿到厨房门口，扒着门框往里看，“小翎哥，可以开饭了吗？我肚子都咕咕叫了！”
“快了快了，”宋翎笑着关火，“去叫你嫂子和英子洗手准备吃饭。对了，顺便看看你大哥那边，他的‘高科技工程’进展如何了？”
“遵命！”乔晶晶敬了个不标准的礼，一溜烟跑了。
客厅里，乔卫东还坐在阳台玻璃门边的小板凳上，对着手机屏幕和望远镜的控制器较劲。他眉头紧锁，额头上又沁出了细汗，嘴里念念有词：“……蓝牙是连上了啊……这APP怎么还是不认经纬仪？这图标是啥意思……”他尝试着点了一下屏幕，望远镜的镜筒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电机嗡鸣，开始缓缓转动。
“动了动了！”乔卫东惊喜地低呼一声，结果动作幅度稍大，扯到了还在恢复期的胸腹肌肉，顿时“嘶”地倒抽一口凉气，脸色白了白，赶紧用手按住肋下。
“爸！”英子本来坐在沙发上看书，闻声立刻放下书走了过来，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你没事吧？别弄了，先吃饭吧。”
“没事没事，”乔卫东忍着不适，摆摆手，努力挤出个笑容，“就……就快好了！你看，它现在能动了！就是……就是这方向好像不太对？”他指着望远镜指向的方位——那分明是隔壁楼的空调外机。
英子看着他强忍疼痛还要逞强的样子，嘴唇抿了抿，最终没说什么，只是弯腰拿起茶几上的水杯递给他：“先喝口水。”
这时，宋倩端着一盘清炒时蔬从厨房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叹了口气：“卫东，你就消停会儿吧。吃完饭让小翎帮你看看，你瞎捣鼓再把人家大为送的新设备弄坏了。”
“就是就是，”乔晶晶帮腔，“大哥，快洗手吃饭啦！小翎哥做的鱼汤香得能把隔壁小孩馋哭！”
在女儿和妻子的双重“压迫”下，乔卫东只能悻悻然地放下手机，被英子扶着慢慢站起来，嘴里还嘟囔着：“就差一点了……真的……”
晚饭的气氛温馨而热闹。奶白的鱼汤鲜得掉眉毛，鱼肉细嫩无刺，得到了全家人的一致好评。宋翎特意给乔卫东和英子碗里多盛了些汤和鱼肉：“多喝点，补充蛋白质，对身体恢复好。”
乔卫东喝得额头冒汗，连连点头：“小翎这手艺，绝了！比我住院那会儿医院食堂的强一万倍！”他一边说，一边还不忘偷偷瞄一眼阳台上的望远镜。
英子小口喝着汤，暖意从胃里蔓延开。她看着舅舅和妈妈讨论着超市哪种鱼更新鲜，父亲虽然插不上太多话，但也努力参与着，时不时笨拙地接一两句。这种嘈杂的、带着烟火气的日常，像一层温暖的、毛茸茸的毯子，将她包裹其中。心里的某个角落，似乎又松动了一点点。
【滴。乔英子：神经递质水平（多巴胺+0.4%，血清素+0.3%），基础代谢持续改善。家庭互动频率增加，社交意愿呈上升趋势。状态：持续向好。】系统的提示在宋翎脑海中响起，伴随着一个微小的奖励图标：【新鲜苹果x10（系统空间出品，蕴含微量活性物质，口感极佳，有助舒缓神经）】。
宋翎不动声色，心里却十分满意。这苹果来得正好。
饭后，宋倩和乔晶晶负责收拾碗筷，宋翎则被乔卫东眼巴巴地拉到了阳台望远镜旁。
“小翎，你快帮我看看，”乔卫东献宝似的把手机递过去，“APP是装好了，蓝牙也连上了，可这经纬仪就是不听话，指哪儿不打哪儿！你看，我想让它找那个……那个猎户座腰带，它给我指空调外机！”
宋翎忍着笑，接过手机和控制器，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操作了几下，又对比了一下说明书。“姐夫，是这里设置错了。”他指着屏幕上一个不起眼的选项，“你这里选的是‘手动模式’，经纬仪当然不跟着APP指令走。要选‘APP同步控制’模式。还有这个初始坐标校准，需要先对准一个己知的、容易辨认的地面目标，比如……喏，对面楼顶那个避雷针尖儿。”他一边解释，一边利索地操作起来。
乔卫东在旁边看得目不转睛，一脸恍然大悟又有点懊恼：“原来是这样！我说呢！这么个小按钮……说明书上字太小了，看着费劲……”
在宋翎娴熟的操作下，望远镜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APP界面上清晰地显示出当前指向的星空区域模拟图。
“好了，现在试试找猎户座。”宋翎把手机还给乔卫东，“用这个虚拟星图找，比肉眼在城里找容易多了。”
乔卫东如获至宝，立刻戴上老花镜，像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在星图上滑动、放大、寻找。“嗯……这个……这个是猎户座吧？这三颗连着的……腰带！”他兴奋地指着一个星图标识。
“对，点它，然后点‘前往’。”宋翎指导道。
乔卫东依言操作。望远镜的电机发出平稳的嗡鸣，镜筒平稳而精准地转动起来，最终稳稳地停在了某个角度。
“成了！”乔卫东激动地一拍大腿，结果又牵扯到伤处，“哎哟！”
“爸！”英子不知何时也走到了阳台门边，手里拿着宋翎刚悄悄塞给她、让她“洗了尝尝”的一个红彤彤的系统苹果。她看着父亲龇牙咧嘴又兴奋的样子，有些无奈。
“没事没事！”乔卫东顾不上疼，连忙让开位置，献宝似的对英子说，“英子，快！快来看看！找着了！肯定找着了！”
英子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她先是将那个洗得发亮、散发着清香的苹果放在旁边的小圆几上，然后才凑到望远镜的目镜前。调整焦距……视野里，城市光晕造成的模糊背景中，那三颗排成首线的亮星清晰地跃入眼帘！虽然下方的M42星云依旧只是一个朦胧暗淡的光斑，但位置精准无误！
“嗯，是腰带。”英子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阳台里格外清晰。她首起身，目光扫过父亲期待又紧张的脸，又看了看旁边含笑不语的舅舅，最后落在那颗圆润的苹果上。“谢谢爸。”她拿起苹果，轻声说了一句。
乔卫东愣住了，随即巨大的喜悦如同烟花般在他胸腔里炸开！虽然女儿的声音很轻，甚至没有看他，但这声“谢谢爸”，是这段时间以来，她主动对他说的、带着明确指向性的话！不是因为递水，不是因为吃药，而是为了这台望远镜，为了他笨拙的努力！
“哎！哎！不谢不谢！”乔卫东搓着手，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眼眶都有些发热，“能看清就好，能看清就好！”
宋翎看着这父女俩之间微妙而真实的互动，心中欣慰。他拍了拍乔卫东的肩膀：“乔哥，悠着点，别太激动。英子，这苹果尝尝，朋友果园新摘的，说特别甜。”
英子点点头，拿起苹果，轻轻咬了一口。清脆的果肉碎裂声响起，清甜微酸的汁水瞬间溢满口腔，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果香。这滋味……似乎比普通的苹果更让人舒服。她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谁呀？”宋倩擦着手从厨房出来。
“倩倩阿姨！是我！妙妙！”门外传来一个清脆活泼、充满元气的声音。
“妙妙来了？”宋倩惊喜地开门。
门口站着的果然是林妙妙。她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大书包，穿着一身宽松的运动服，小圆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一进门就带来一股青春洋溢的气息。
“阿姨好！我听说英子在家休息，我妈让我给她送点复习资料和笔记！”林妙妙声音响亮，像个小喇叭，“还有我爸刚卤好的酱牛肉，可香了！”她举起手里一个沉甸甸的保鲜盒。
“哎呀，你妈太客气了！快进来快进来！”宋倩笑着把人迎进来，“英子在阳台呢。”
林妙妙换了鞋，一眼就看到阳台上的英子、乔卫东和宋翎。“英砸！”她欢快地叫了一声，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看到乔卫东，又赶紧刹住车，规规矩矩地喊了声：“乔叔叔好！宋叔叔好！”
“妙妙来了，”乔卫东笑着点头，“快去找英子玩吧。”
林妙妙凑到英子身边，一眼就看到她手里啃了一半的苹果：“哇！这苹果看着就好吃！哪儿买的？”她自来熟地凑近闻了闻，“好香啊！给我咬一口呗？”说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英子。
英子看着好友近在咫尺、充满活力的脸，听着她熟悉的、带着点耍赖的语调，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热烘烘的青春气息。若是以前，她可能会觉得有点吵，有点烦。但现在，这久违的、属于同龄人的、毫无负担的亲近，却像一缕阳光，穿透了她心头的阴霾。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躲开，也没有拒绝，只是默默地把手里啃过的苹果换了个方向，将没咬过的那一边递到了林妙妙嘴边。
“真给我吃啊？”林妙妙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但眼睛亮得惊人。
英子没说话，只是把苹果又往前送了送。
林妙妙“嗷呜”一口，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大块下来，腮帮子瞬间鼓得像只小仓鼠。“唔！好甜！好脆！水真多！”她含糊不清地赞叹着，满足地眯起了眼。
看着林妙妙夸张的吃相，英子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其短暂、几乎难以捕捉的弧度，却像冰封湖面裂开的第一道细纹，带着初春的暖意。
宋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把阳台的空间留给两个女孩。转身时，他看到宋倩正站在厨房门口，望着阳台的方向，眼角似乎有晶莹的光一闪而过，脸上却带着无比欣慰的笑容。
厨房飘来酱牛肉的浓郁香气，混合着苹果的清甜，还有少女们低低的、重新开始的叽叽喳喳声。乔卫东坐在摇椅里，看着女儿和她的朋友，脸上是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满足。
宋翎走到客厅，拿起果盘里剩下的一个系统苹果，也咬了一口。果然，清甜入心，带着抚慰灵魂的力量。
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万家灯火次第亮起。阳台上的天文望远镜静默地指向深邃的夜空，而属于人间的温暖和烟火，正以它自己的方式，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曾被星辰引力撕裂的轨道。那颗名为“乔英子”的小星星，正在一点点地，被拉回她熟悉的光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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