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走到炕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睡梦中的五个生灵。
紧接着，里间的房屋也传出一声轻微的响动，老人哆嗦着手脚踉踉跄跄的扑过来跪在了高达两米的瘦削身影面前。
他佝偻着脊背，满脸都是惊恐与绝望的声泪俱下。
“大人，请神巫大人开恩，我那儿子冒犯了黑麒麟大人，己经用生命付出了代价，我那儿媳也甘愿赴死求得神明们的原谅，大人，大人请您开开恩哪。”
“我家中就这一个小孙子，除了他什么也没有了，不如您带我去，请您放过我的孙子，他还太小，他何其无辜，他从未冒犯得罪过佛主与神灵啊大人。”
老者哭的哀戚肝肠寸断，声音也并未收敛半分，似乎毫不担心近在咫尺的几人被吵醒，
他在声声祈求中几乎无法好好的呼吸，每说一句话深吸一口气肺里便传来破锣似的动静，无法畅快呼吸的痛苦让他的脸色灰白，身体细微的发着颤。
“请满天神佛接受的我的祈求，我愿以身代之受尽十八层地狱的惩罚，被拔舌，被炙烤，被油炸，亦或投入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我也甘愿啊大人。”
他想要伸出手去触摸黑影垂在地上的衣角，却又瑟缩，满布黄色老年斑的手背僵硬的犹如完全失去生机的枯树枝。
只是那道不知是人是鬼的身影自始至终未发一语，只是高高在上的睥睨，似乎他眼前的，只是一个连被宰杀资格都没有的牲畜。
“神巫大人，求求你求求你，您发发慈悲我那孙儿是我们全家人的命根，那件事之后我依旧苟延残喘至今，不过是挂念我的孙儿并非我贪生怕死啊。”
“为了我孙儿，我什么都愿意做的大人，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请您发发慈悲啊请您——嗬，咳咳——请您饶了我的、咳咳、孙儿——”
老人的身体摇摇欲坠，可他没有半分停滞的想法，他表达着自己的忠心与虔诚，仿佛要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讲完世间所有催人泪下的赞美与颂词。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那道身影盯着他，施舍般的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眼。
“你不配。”
匍匐在地上的老人听到这句话却像是得到了什么赦免一般，豁然抬头涕泗横流满是皱纹的脸上扯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知道我知道，我早己年迈灵魂浑浊肮脏不堪，黑麒麟大人只接受纯洁孩童的血肉作为祭品。”
他急促的喘息着跪首了身子眸子里迸发出令人心惊的诡异亮光对着炕上伸手一指。
“您看大人您看，我有，他，他他可以吗，这个孩子，他、他年纪更小，灵魂与血肉更为纯净，绝对比我家孙儿更符合黑麒麟大人的条件。”
“我原本以为自己走投无路了，己经打算豁出老命求您帮帮我，我愿为您做牛做马，可不曾想，神佛可怜我，格萨尔王可怜我，黑麒麟大人也怜悯我，才将这几人深夜送到了我面前。谢谢大慈大悲的佛主，谢谢大人。”
“您看他，白嫩云朵一样的娃子，他、他父亲还说想找您赐福呢，这下可不就好了，黑麒麟大人和天神佛主们，一定会记得他的付出，永远庇佑他免受波折与灾难的。”
“如果麒麟大人需要，这几人，这几人都可以上供给大人，请黑麒麟大人享用。”
屋头的门没关，那身影似乎并没有随手关门的好习惯，寒风萧瑟冷的人骨头缝里似乎都浸了冰碴子。
但无论如何，都远没有这番话来的让人连心脏都冒着寒气儿。
老爷爷看上去还是很可怜，可好像，又没那么可怜了。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说那孩子怎么适合做祭品，说那孩子真是有了福气有幸早些脱离苦厄转世投胎去做万人之上的贵人，说那孩子是神佛念他悲凉凄惨而降下的福祉。
字字句句好似都是为了那安睡的孩童着想。
但是他所谓的大人，自始至终未发一语。
地上的老人匍匐了太久身子早己支撑不住，最终还是偷瞄着那身影的脸色，虽然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出，他还是极为小心谨慎的一点点试探着瞧向对方。
而后恍若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扶着炕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伸手去抱炕榻上的小官儿。
他生怕那身影后悔，即便动作不灵敏，也迫不及待按捺不住，瞳孔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希冀。
只是终究，这样的人，就连影子都不可能碰到小官儿的一片衣角。
他罪恶污秽的爪子被一只的手钳在空中，看似柔弱无力，却像是又千钧的力量让他无法寸进分毫。
“你想做什么。”那只手的主人睁着星辰般闪亮的盈眸，眼中尽是压抑的怒火。
“我——”死老头子惊慌之余眼神慌乱结结巴巴，甚至想要看向身后所谓的大人寻求庇护。
可没有人想要听他再胡言乱语些没有人性的话。
“啪！”
含怒的一耳光来的太过迅猛，将老头儿从炕角扇滚到了地上，这是向来温柔宽容的白玛，头一次这样生气。即便被追杀的那些年，也从未见她这般恼怒。
“咚！”
人影一闪，似乎是有什么巨物飞出去撞在了木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零零碎碎的掉了一地，随着几声骨头与血肉碰撞的沉闷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瞬间失去了抵抗能力被踩在了地上。
“嗙！”
有人顺手关上了门，点燃了房间里仅有的两盏油灯。
这几件事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生。
白玛拦住了老头儿，吴峫制住了神巫，而外侧最靠近门的张拂林为关门打狗做了准备。
唔，还有小五，它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地上，正咬着神巫的袍角凶狠的摇头晃脑。
也算出了一份力。
这间狭小的屋子里，今晚唯一得到安宁的，是耳朵被堵住又被妈妈罩着的小官。
小三爷踩着那神巫的脑袋顺手接过老张哥手里其中一盏灯，满脸都是和煦温良的阳光笑容，
“干的好小五，快来瞧瞧，看我们抓到了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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